第18章
安夕把鬼帶回家了,這是她沒想到的事情。
現在是早上八點,張姨已經在外面敲門叫她吃飯了,不知道是夢還是現實的安夕哼唧着答應了一聲,剛要起來手腕突然被抓緊。
她一低頭,迷蒙的雙眼撞上那黑曜石般的瞳仁,她所有的意識瞬間回籠。
尖叫幾乎脫口而出,下一刻又讓她用手壓制住。
“OMG。”心髒狂跳,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一覺醒來回來了,這當然是一件好事,可問題是,怎麽還帶回來一個。
同樣被門外人的叫聲吵醒的鬼,靜靜看着安夕。
“這裏,是哪裏?”
頭頂是華麗的白水晶花瓣形裝飾、暖橘色的窗幔擋住了外面的光,鬼慢慢起身看向落地的窗臺。
安夕一看外面天大亮,怕傷害到鬼,連忙爬起來去拉厚簾布。
鬼卻拉住了她。
“我又不逃跑,這外面太亮了,對你不好,我去把窗簾拉死。”
他這才松開手,安夕得以脫身,把窗簾拉好,又順便開了個燈,卧室剛暗下來的光線瞬間亮如白晝。
“咳……你不是問我從哪兒來的嗎,這是我家。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事實上你,被我帶過來了。”
鬼從她的床上坐起來,看着地上鋪着厚厚絨絨的純白地毯,以及手下觸碰到的淡紫色柔軟的布料像上好的綢緞般絲滑。四周雕花繁複的櫥櫃、做工精美華麗的擺件、牆角大葉片的翠綠植物……
哪怕是王室,也用不上如此好的東西。
“鬼王大人,拜托您一件事,先別出聲,我下去把我的早飯拿上來,其他的,我回來慢慢和你解釋好不好?你就在屋裏,千萬別出門,拜托了。”
安夕雙手合十,十分虔誠。
鬼點點頭,很配合她。
她立刻跑出去,風一樣的沖向樓下餐廳。
“張姨,我姐呢?”
“大小姐出差了,可能要出差十多天,她讓你好好在家待着,不要亂跑。走的比較急,說等她下了飛機再打電話和你聯系。”
“哦哦好,那個……張姨,最近你因為我一直沒休息,今明兩天放兩天假吧。”
“這……小小姐。”
“別推辭了張姨,我這兩天在家又不出門,你可以小小休息一下的。”張姨得走,不然被鬼撞上很可能有危險。
“好,張姨謝謝小小姐。”
張姨也的确好久沒休息了,囑咐安夕幾句就走了。
處理完這些,安夕火速端着吃的上了樓,一進去就看見站在鏡子前的鬼。
拽地的黑色長袍,及肩的頭發,好一個矜貴脫俗的美人,而鏡子裏面還有另外一個他,同樣的完美又……格格不入。
安夕嘆了口氣,從床上摸出被她又帶回來的手機。
“夕夕!你這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你姐姐她不知道吧?”楊其揚的聲音很是驚喜。
“不提我姐,楊哥,江湖救急,能不能幫我帶幾套男士衣服……對了,再幫我到飯店買幾樣東西。”
“就是有用,要那種看起來就很貴的衣服,對、尺碼我發你,然後去飯店,要買最新鮮的血,對,要牛血和鹿血吧,越多越好。”
“哎呀,別問那麽多,現在來不及解釋了,拜托拜托楊哥,等你啊!”
打完電話的安夕呼出一口氣,想到自己把他帶回來了就覺得頭皮發麻。完全沒有法律道德觀念的吸血鬼,只要他踏出自己房門,明天就會上頭條。
“我不喝動物的血。”鬼不知何時來到了床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似乎不滿意她買動物血。
“鬼王大人,能不能忍一忍,這裏是一個完全完全只有人類一種高智商生物的世界。那實在不行,你咬我吧!我要是被咬死了,剛好眼不見心不煩。”安夕好言好語的和他打商量,同時也做好擺爛的準備。
“我可以試一試。”鬼第一回見她這幅表情,像是無奈到了極點,随時試圖放棄他。
她總是喜怒無常,不太好哄。
鬼摸着床頭那個星星狀的小夜燈,一碰它就亮了,他又将目光移到了旁邊的相框,裏面是年幼的安夕和哥哥姐姐的合照。
鬼一眼就認出了安夕。
“這裏,似乎比那裏有意思。”
“是嗎?畢竟是幾百年後的世界了,當然要不一樣一些。你看的這個照片是我十歲那年拍的,上面是我和哥哥姐姐,你喜歡嗎?我記得我還有拍立得相紙,我們可以拍照片!”
“照片……”
“對呀!就是你看到的這個,啊,我得先換一件衣服。等我,很快的。”她說着沖到換衣間,随手抓了一件長袖的碎花連衣裙,三下五除二的換好,然後翻出了拍立得。
“只要看着這裏就好。”安夕示意他看鏡頭,然後在他看鏡頭的時候,飛快的湊上去親了他一下。
等相紙上的人像出來,就看見照片上鬼略顯茫然懵懂的表情,安夕樂不可支的拿給他看。
難得他有這樣無辜乖巧的表情。
“吶,我們倆個的照片,你保留好呦,這樣一來,哪怕等百年後我都化成灰了,你也還能記得我的樣子。”
她小心眼的想,哪怕這個吸血鬼有過初戀,又對別的女孩子青睐有加,自己也是不一樣的存在啊。也不用計較那麽多了,談戀愛可不就要及時行樂,誰知道哪一次就是最後一次和他見面了。
這樣一想她又摸出手機,打開前置對着自己和鬼,勾起他脖子就是咔嚓咔嚓一通拍。
“你不會化成灰。”
鬼看着手裏只要巴掌大的紙片,倒是很小心呵護的拿好。見她還拿什麽在拍所謂的照片,便配合着她暫時沒有動。
“什麽?當然會化成灰,你不知道,我們這裏人死去是要火葬的,可不就是化成灰了。”她一邊說的毫不在意一邊比耶。
“你不會死,更不會被火燒。”
鬼皺了皺眉頭,按住了她要繼續拍的手,語氣從未有過的認真。
在他那裏,被火燒成灰是對死者的不尊重,曾經他用那樣的方式激怒金聖烈,把金聖烈的未婚妻一把火燒掉了。而她,輕描淡寫的說着她自己死後會被火燒成灰燼,他絕不允許。
況且,他要讓她陪着自己,百年甚至千年,她想死,想都不要想。
“好好好,不死就不死吧。”
安夕看他那麽嚴肅,也不好較真的和他讨論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她有預感,他還能回去的,說不定就睡一覺醒來的事,至于以後……和他哪有什麽以後,以後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見到他也不一定。
“你在敷衍我。”
“沒有啊,我就……”
話剛說着,電話就進來了,是楊其揚的,安夕示意鬼先別說話。
“楊哥?”
“夕夕,我到了。”
“那你進院子啊,我給你開門。”
“不是,我不太敢進來,我怕你姐。”
“呃,她不在,楊哥你不至于吧。”
“怎麽不至于?你姐姐就差把,惡犬與楊其揚不得入內貼你家大門上了。”
“放心吧,她真的不在,我下樓接你好吧?”
挂了楊其揚的電話,安夕看着鬼。
“鬼王大人,你先小小休息一下哦,給你點的吃的穿的馬上到。你別出來哦,走廊窗戶有陽光,而且我朋友他沒見過你,我怕他吓着你。”
楊其揚要是見到他這張臉,不把他生啃了。
安夕再次被他拉住。
“你的朋友,是男人……”他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還叫她夕夕。
“鬼王大人,在我們這裏,男女平等。”她有些無語,做朋友有什麽奇怪的。
“我和你一起。”鬼依然不放手。
“不、你不能,你這樣我解釋不了。”安夕有些頭疼。
“那你也不能去。”
“……”
楊其揚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高高興興的隔着大門和安夕打招呼。
“夕夕,話說你突然讓我買那麽多男士衣服做什麽?而且那個尺寸,是男模的尺寸吧,我說夕夕你是不是養人了?”
安夕聽他開口說養人了,一時間不知做什麽表情,只得先接過他打包的血。
“……等下進去,答應我,你不要尖叫。”
“真養人了?還帶家裏來了!我的天,你姐姐沒生氣吧!算了算了,養就養吧,你姐姐都沒生氣我更沒資格生氣了。話說好不好看啊,我都很奇怪哎,你會喜歡什麽樣的……萬一配不上你怎麽辦?”
楊其揚極好奇的碎碎念着,他不知道,屋裏正有個鬼隔着玻璃和薄薄的紗簾看着他和安夕歡聲笑語。表情,越來越難看。
“人類的悲喜果然不相通……”安夕嘆口氣。
“你說什麽呢夕夕,什麽不相通,審美嗎?再不相通美醜還是有區別的啊,我是相信你的眼光……啊啊啊啊啊!”
正繼續輸出的楊其揚推開門就看見門口站着的男人,最終還是沒忍住的發出了尖叫。
安夕卻來不及管他,把東西往地上一撂,把鬼往裏面推,一邊小聲哔哔。
“你瘋啦,站門口這麽近,不怕被曬着!”
“夕夕!你得花多少錢養他啊,他看起來真的挺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