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It was but yesterday I thought myself a fragment quivering without rhythm in the sphere of life. Now I know that I am the sphere, and all life in rhythmic fragments moves within me.
僅僅就在昨天,我覺得自己只是一塊碎片,在生命的蒼穹中毫無節奏地顫動着。如今我知道自己就是那蒼穹,一切生命都是節奏分明的碎片,在我內心律動。
——紀伯倫
有的人為信仰而生,有的人為信仰而死。
摧毀一個人的往往不是惡魔,而是自己本身。一場浩劫中死去一千人,真正被惡魔吞噬的可能只有兩百人,剩下八百人是因為痛苦絕望而死。所以,在這個時代,沒有信仰是活不下去的,平民如此,擁有力量的人更是如此。
也許這是段前所未有的黑暗歲月,但正是這樣的時代才會誕生這樣的我。
整個教會都知道光明神在人間降下了自己的化身,仁慈的神會祝福虔誠的信徒,會挽救已經一只腳踏入地獄的戰士。當我在聖城最高的建築上露了一面後,教會在那裏的統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那些人不再迷惘,他們跪倒在廣場上,親吻着腳下的土地。
我站在塔樓的最高處,聖城的天空很藍很藍,雲聚雲散,就仿佛是一個幻象一般。冷峻莊嚴的教堂就在我腳下,人群也在我腳下,但我卻沒看他們一眼,我只是望着天空,今天的天空很美。
我擡起手想要觸碰天空,可萦繞指尖的只有冬日的冷風。然後我輕輕地笑,沒人敢擡頭看我,所以也看不到我現在這麽出格的舉動。
“信仰我。”我按照彼得給我的臺詞說道,“我将賜予你們平靜和安寧。”
難得踏出教堂聖殿一次,所以我并不想這麽快就回去。
這些人因為信仰而驅散了心底的陰影,他們可以像傻瓜一樣勇敢的繼續活着。但我呢?正因為身處的位置,所以我更明白他們的信仰是多麽的荒謬。不能說可笑,但對我本身而言,這是多麽的殘酷。
不管我多麽的不情願還是得回教堂去,聖殿的門重重合上,我撲倒在床上渾身疲憊。今天使用的【祝福】規模太大了,按照彼得的意思我需要将整個廣場的人都納入【祝福】範圍,這哪怕是最厲害的聖騎士也做不到,所以可想而知我付出了多少。
畢竟我是神。
我嘲諷地想到,然後沉沉睡去。
我是被沉重的開門聲吵醒的,現在已是黑夜,大殿裏零星閃爍着幾根白色的蠟燭。月光從高高的窗戶裏灑了進來,被彩色的玻璃切割成不規則的小塊,然後在石頭地板上組合成其他漂亮的形狀。遠遠看過去就好像灑了一地的各色的寶石。
我從床上坐起,看到來的人正是教皇彼得。他此刻沒有穿厚重的教皇服飾,而是身披亞麻色長袍,我正要說什麽的時候他擡起手,高大的石門“嘭”的一聲合上了。
我感覺有些不妙,剛剛調動了體內的力量,他張開五指對着我,我便被看不見的力量直接按在了牆上。然後下一秒他已經出現在床邊,冷冷地看着被禁锢在靠床的那邊牆上的我。
“你又發什麽瘋?”我皺着眉看着他。
他沒有說話,只是保持着禁锢我的姿勢看着我。
我咬了咬牙發出一連串的咒罵,各式各樣的都有,将我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上所學的罵人話都說了個七七八八。
他沒有笑,也沒有生氣,只是安靜地以看不見的表情站在那裏。
我已經無法調動體內的力量了,他直接給我來了個封魔。
“說完了麽?”他突然說道。
我剛要說話的時候,他突然擡起另一只手,一根光鞭出現在他掌心中,然後他握住,狠狠向我抽了過來。我倒吸了一口冷氣,火辣辣的疼痛在那刻定格于軀體上,緊接着是第二鞭、第三鞭……
一時間大殿裏只有鞭子劃過空氣的凜冽聲和鞭子抽打在肉體上的聲音,我的手握成拳頭,然後松開,接着又握住。他掌握的力度非常好,既讓我感到疼痛,又沒有破皮,我身上唯一破了的部分是嘴唇,是我忍不住自己咬破的。
痛痛痛痛痛……
終于忍受不住,體內爆發的負面力量将身上看不見的束縛炸開,而與此同時我的皮膚大規模破損,血立刻染紅了身上的白色長裙。
“終于忍不住暴露出來了嗎?”彼得冷笑了一聲,“你掌握黑暗力量已經很久了吧,而且你給他們的祝福根本就不是光明【祝福】,而是黑暗中的【蠱惑】。”
“那又如何?”我眯着眼擡起下巴,指尖迅速纏繞上黑色的霧氣,然後橫臂于胸,驀地爆發出的黑暗力量讓他後退了一步。
“真是不乖。”他聲音冷淡,随後光鞭幻化成一個權杖,他執着權杖重重扣了一下地面。整個大殿的地面上立刻升騰起發光的金色花紋,繁複,神秘……是陣法。他又第二次扣擊了地面,黑色的霧氣被神聖陣法碾碎,而我也被重新壓回了床上,鮮血染紅了白色的床單。
“若是在其他地方說不定已經被你得逞了,可惜這是在教堂。”他走到床邊,低頭看着我,淡淡地說,“每個房間都有歷代教皇留下的陣法,你以為我為什麽不讓你踏出這裏半步?”
“原來你,早知道啊。”金色和黑色的光輪流在我眼底裏化過,我身上的衣服幾乎破碎掉,露出大片白色的肌膚,上面流淌過殷紅的血珠,看起來過分的耀眼。
“我知道的很多,比你想象得多。可惜你好像做得更多,那麽,我不得不做一些事了。”他眼底劃過暗色煙火。
這是一個深冬的寒夜,天空中飄着雪花,教堂的尖塔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風的呼嘯聲越來越響,透過彩色玻璃也能看到飛舞的雪花。
午夜教堂的鐘聲響起,一聲接着一聲,安靜,孤獨,肅穆。
而我在教堂的鐘聲中已經驚愕地睜大了雙眼。
我的視線被他填滿,雙手已經被重新禁锢起來,他的身體壓上了我的,一只手繞到了我的腦後。
我記着這個動作,所以我開始拼命掙紮起來。
傷口被重新撕裂,鮮血再次湧了出來。
“乖。”他的聲音在鐘聲中有些模糊不清,然後他露出個莫名的笑,“不然的話會更痛,我在造你的時候可是連處女膜都造出來了。”
“我知道有個叫靈魂鎖鏈的咒語,來自于黑巫師。我想這樣可以讓你乖一點,所以請忍耐一下,我的女神。”他伏在我身體上這樣說道。
教堂肅穆的鐘聲似乎從耳朵進入了大腦,我的視線被震得一片模糊。後來我才知道,這就是流淚。那是我第一次流淚。
鑲嵌着淺灰色條紋的大理石基座上蠟燭在緩慢燃燒着,勾勒出床上起起伏伏的影子。白色的床帏上濺了點點猩紅,像枯萎的花一般。
床的上方,光明神的雕像浸泡在陰影中,她表情沉寂地注視着大殿內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