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或許，從未離開
1
蔣東：“如果知道那個就是真相，那麽他們還會如此拼命嗎？”
在蔣東去莫忘書店之前，蔣南芸在前一晚和他聊了自己要離開出國的事情。
他還記得自己無厘頭的說了很多，最後一句話：“姐，你一定要好好的。”
蔣南芸看着他點頭，蔣東忘記後面發生什麽了。他好像看見了她眼裏的淚光，又好像看見了滴滴掉落的眼淚。
算了，反正他自己借着酒意睡過去了。淩晨躺在床上醒來後，他徹夜未眠。剛過五點他就出門了，帶着哪怕換了一身衣服和一番收拾卻依然未消散盡的煙酒氣。
他提早來到了書店對面，書店沒有開門，但是樓上的燈亮着。
莫忘書店比他想象的大些，這幾年書店能開下去不容易。他喝完僅剩的一口咖啡扔掉易拉罐，拿出了兜裏的煙。
六點半的時候，杜小小下來了，只是依然沒有開門。蔣東當時望着瘦小的杜小小，完全無法理解是為什麽她會存在在張棟霖的偵查筆記裏，更不明白她的存在是怎麽會引發好幾個人的死亡和傷害。
蔣東吐出煙霧，通過煙霧和店裏的杜小小對視。
“是什麽呢？”他熄滅煙，皺眉愁緒。
近距離看到杜小小時，蔣東腦海裏第一個呈現出來的是：大概是因為漂亮的模樣吧。
不是，張棟霖就不是。
當杜小小十分在意地看着他說你好時，他就想這個女人開始察覺什麽了吧。就這樣不經意地愣住了，那時，莫莉出現了。
終于，他跟在莫莉背後暗暗松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見面他不敢和杜小小面對面。
後來回想起了，他才明白可能是害怕被那個女人看穿吧，畢竟想要探索別人的秘密心裏總是會慌張，害怕被察覺的。
蔣東跟在莫莉身後，随着她兩人一起來到了一個特殊的閱讀室裏，特殊在于這是一個比較老舊且堆放了一些雜物的房間。
可能就只有她們自己在用，沒有面向她們的客戶吧。書架上的書籍怪老舊的，蔣東想。
雖然兩人是面對面的，但莫莉離他不遠。
“你要幹什麽？”
出乎意料的是莫莉先開口了，蔣東一愣，他有察覺眼前的莫莉十分鎮定，好像對于此刻場景的到來完全不驚訝，甚至像是預知演練過一樣。
蔣東拿出手機翻出電子文件遞給莫莉看。
莫莉看文件時露出的表情不多，皺眉和冷淡。也許，說不定……陳晉身邊還有更多人呢？
“什麽意思？”莫莉輕輕放下不屬于自己的手機，按了一下關機鍵，手機黑屏。
“兩年前，是你領走了陳晉的屍體。我們想詢問一下有關于他的事情。”
莫莉猶豫了一會兒，再次蹙眉略顯得有些不耐煩和不願，“問吧問吧。”
“在更早之前你們是否有見過面？”
“見過，那一次那個孩子和我見面證實了他是我的兒子。”
“那既然你已經證實了他的身份，為什麽不把陳晉接回來？”
“我自己後來又結過一次婚有了一個孩子，只是我離婚了，他就和他父親去國外了。比起那個随後就向我要錢的陳晉，我想擁有自己親自參與扶養的兒子感情會比這樣學壞的孩子多太多。而且，他是未婚先孕的我沒有辦法生下來的，我對他本來就沒有什麽親情上的感情。”莫莉眼裏透出了些厭惡，蔣東捉摸不透。
“那你給了嗎？”
莫莉嘆了口氣，說：“給了。”
“為什麽？”
“他說他有一個孩子要養，大概是母性吧，我相信了。給了他五萬後，我就告訴他讓他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生活裏，當我們兩人從來都沒有見過。”
蔣東歪頭說出了自己的疑惑，“一個會要錢養孩子的人能有多壞呢？”
莫莉定睛看了他一眼，壓低聲音說：“連養孩子都需要向我要錢，我可以想象以後為他和他的家庭賠錢的日子了。所以呀，我就是不想他帶着他的一堆累贅打破我當時安穩的生活。”
【人類沒有什麽奇怪的，都只是想要自己更好而已。】
蔣東看着莫莉，想着這就是人性吧。
“好吧。那後來為什麽會領他的屍體呢？”
莫莉費解地望着他，“警察同志，難道公安局讓領他的屍體是可以不去的嗎？”
那一瞬間蔣東理解了莫莉的想法，立馬換了下一個問題：“你的書店開了多久呢？”
“好久了，二三十年吧……唉，我只管收錢不記這些的。”莫莉提起錢瞬間眉飛色舞。
“那你的店是一直都有店員嗎？”蔣東只是随意提一嘴，說完發現自己問到了店員，他記錄的手停頓了一下，想着從莫莉臉上能看出什麽情緒出來的他擡頭看着莫莉。
莫莉把發絲挂至而後，提起杜小小來說的毫不在意：“哦，就樓下那個小女生，有一次晚上的時候昏睡在我店門口了，想着影響我店生意照顧了她，後來她醒了說想留在我這裏，我好幾個奇怪的要求她都答應了，她就這樣當作店員在這裏了。也是好久了，不過是我開了書店幾年後吧。”
被當作免費勞動力了？随後莫莉的話讓他推翻了這個想法。
“她當時出現的時候很巧啊，是我好久沒有見到在國外的兒子，又看着這麽好看卻沒有寄托的女孩子，母性泛濫似的答應留下來她。後來，她說自己沒有身份證，問了半天又才說是個孤兒。就是後來給她辦身份證麻煩了些，其他的這個女孩子還是很不錯的，不過啊，依然是個外人。”
當時莫莉帶着他刻意避開杜小小的行為如此就被他當作理所應當了。
為什麽親生孩子反而比不上突然出現的人呢？總覺得奇怪，但是莫莉的話又有前因後果。
母性究竟是什麽呢？蔣東感覺自己可能情緒作祟了吧。
“這是最後一個問題，你長居甫城嗎？”
“對。”
蔣東收好筆錄道謝，之後離開了閱讀室。
最後離開書店前杜小小的那一抹笑容讓他印象深刻呢。
蔣東出店以後遠遠望了好久，也許，莫莉的一大堆話裏都是真的嗎？
2
下午三點的時候，跟蹤杜小小的徐瑞警員回到了局裏，他告訴蔣東說自己看見了許媛。
“許緣？緣分的緣嗎？她是誰？”蔣東脫口問出。
“婵媛的媛，美女的意思。知道不？”小徐想着許朝東局長是這麽說的就這樣說了。
“不知道，說個常見的詞彙。”蔣東認真查看電腦上的資料漫不經心地問。
“……”好像确實不常見。
小徐無奈嘆息，拿過蔣東桌上的便利貼邊寫邊說，“這個媛……哦！對了，是名媛的媛。”
蔣東敷衍地撇眼紙條，冷了他一眼，“所以，她是誰？”
“他是許局的女兒。”
蔣東後知後覺，表情即可嚴肅起來，“許局？老許，許朝東！”
小徐毫不猶豫點頭，蔣東還是想再确定下。
“你見過許局女兒？你确定是許媛？”
“是呀，之前好幾次在警局門口看到過。”小徐有被今天的蔣東弄得莫名其妙。
“那今天她們兩人見面發生了什麽事？”
小徐一邊回顧一邊說：“兩個人前後出現在咖啡廳待了不到十分鐘，許媛帶着杜小小去到了許媛的別墅，這一次同樣不到十分鐘杜小小出來回了莫忘書店。”
“她們兩個會是什麽關系呢？怎麽會聯系上呢？”蔣東望着地面發呆，喃喃自語。
“小徐，那個許媛的資料你們拿了嗎？”
“東哥，許局女兒的資料不好拿，而且就算拿到了也會被秋後算賬的。”小徐怯生生地說。
“你怕個毛啊！”蔣東瞅着他畏手畏腳縮頭的模樣來氣。
小徐後背挨了蔣東結實的一掌，他倒也不氣，反而激他：“诶，你自個可以去試試。”
蔣東也不傻，沒有接他的話。徐瑞自覺沒趣如實告知了許媛資料的情況。
許媛小時候被拐過，雖然沒有兩年孩子被找回來了，但是她被拐之前就是家庭資料洩露被記恨許朝東的犯人找到拐走的。
自拐走後查出來是因為資料這個事以後，許朝東就申請把家裏人的資料加密保管，特別是他被拐過的女兒許媛。
并且，許媛和案件也沒有什麽直接關系，只不過僅僅只是和案件有關人員杜小小見了一面而已，所以這樣的情況許媛的資料完全不好弄。
“那什麽，東哥，反正那什麽陳晉的案子也沒多大，只不過是個嫌疑人而已，沒必要現在這麽死磕着他。”小徐寬慰着蔣東。
蔣東直勾勾地看着他，随後虛晃一手佯裝打小徐，“他是作為襲擊警官的嫌疑人，案子也不小。”
而且，那是她在意了半輩子的事啊。蔣東想着失落感襲來。
小徐感受着蔣東拍他肩的頻率越來越緩，立馬認錯，“東哥，我錯了。”
蔣東沒心思搭理他，徐瑞立馬離開哭喪個臉，原來安慰也會出事，太難受了。
“青少年，沒有身份證明，身份不詳，初步鑒定為窒息死亡，死亡時間超過三天。”張法醫把結果告訴身旁趕到的警官。
蔣東輕輕點頭致意，大致看了眼少年，脖子處的勒痕十分醒目，周圍的痕跡可以看出十分強烈的反抗。
“張醫，這裏是第一現場嗎？”
“不是。衣服內襯沾染上了紅色灰土，這裏不可能是。第一現場還沒有發現，勘察組在勘察呢。”張法醫叫來助手擡走了少年的屍體。
蔣東看着屍體剛才的位置，又再次環顧了河岸四周。
少年的臉好熟悉？可是，并不知道熟悉在哪裏。
在河岸邊看了好幾圈，蔣東褲腿都被打濕，勘察組沒有在周圍發現相似土壤，同時大家也沒有找到能夠證明少年身份的東西。
“從最近半個月報案的失蹤人口查一下身份吧。”
蔣東精疲力盡地告訴徐瑞，說完坐下後按壓着自己的太陽穴。
眼前一遍遍浮現的臉龐都是少年，蔣東放下手閉眼試着想象他沒有因為被勒住窒息導致的猙獰的模樣。
随後蔣東睜眼看見了陳晉案件的卷宗，他立馬反應翻出了陳晉的照片，看到陳晉模樣從而聯想起了莫莉說的話，他猛地奔向到張法醫那裏。
“靠，他媽的，陳晉有個孩子啊！”蔣東的咆哮在走廊響徹。
陳之督的詳細信息，他們花了兩天時間查出來。陳之督戶口上在同樣姓陳的一對夫妻裏面，而那一對夫妻沒有報過案。
當天警局就依法傳喚了兩人，陳氏夫妻兩人是農民，住在白城繁華路段裏有些陳舊的小區。兩人有一個孩子，已經送到省外讀大學了。
沒有報案的根本原因就是：孩子根本不在他們身邊。
簡單的詢問後，陳氏夫妻就說出了前因後果。在陳之督還是個嬰兒的時候，陳晉用錢讓陳氏夫妻幫孩子上了個戶口，雖然一開始夫妻兩人覺得陳晉太過奇怪，但是在陳晉拿出錢時，兩人孩子讀書需要用錢覺得不吃虧，家裏也沒什麽親戚會察覺這事的怪異。盡管如此，兩人還是有些猶豫。
而陳晉又用陳氏夫妻的名字在白城裏買了一套房子之後給陳氏夫妻，說只要他們可以在需要的時候及時出現，孩子十八歲後就會給他們兒子一套房。陳氏夫妻只是普通人家，并且沒有什麽文化，一生也不一定湊出來一套房，所以心動地答應了。
盡管為陳之督上戶口的過程有些曲折，不過好在終于為他上好了戶口，确定了身份。
通過調查發現陳氏夫妻名下就是有兩套房，上下樓，兩套房是一起買的。而十幾年前花了不過三萬買的房子，他用的是從莫莉那裏得到的錢。
陳晉，從一而終只能查到他的名字和他在孤兒院待過。他一直在刻意隐瞞自己的行蹤和身份，太可疑了。
明明陳之督也可以把戶口上在莫莉那兒，明明也可以把陳之督養在莫莉那兒。莫莉的母愛難道願意給一個陌生的杜小小也不願意給自己的親生孫子？然而莫莉的話語奇怪卻又解釋的通：陳之督是她認為的累贅……
可是，陳之督去過莫莉的書店。或許他們并不是第一次見面。
而對于陳晉的做法，蔣東猜陳晉是不想自己的孩子和自己颠沛流離吧。他想陳晉也不是壞人。這是一顆種子，種子在蔣東的心裏種下，它慢慢生根發芽，俞長俞烈，難以拔出。
哪怕，到案件最後他才知道這是事實。
3
蔣東無奈扶額，想着還沒有解決的案件，他滿面愁容。
直到現在蔣東他才發現陳之督這個孩子早就在之前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裏，不過他們并沒有過多在意。而陳之督近一個星期的行蹤有與杜小小所在的書店交彙過，大概算下來有近十五個小時之久。還是在他自己初次去莫忘書店見她們後的時間，只不過當時并沒有派警員注視觀察書店。
看着桌上的大堆資料，蔣東怒火上頭不甘地拍了一下木桌，發出一聲巨響。
周圍的人注意過來，看着蔣東恍若靜止一動不動的模樣，大家都沉默住了。
随後蔣東轉身離開，徐瑞邊跟在後面邊告訴辦公的同事：“沒事沒事，大家繼續忙哈。”
小徐望着窗邊抽煙的蔣東，嘆了口氣視死如歸地走上前。
“頭，想開些，案子是需要時間的。”徐瑞寬慰着他。
“十多年的案子，已經太長了……”蔣東吐出一口煙，使勁咬着牙，不甘心。
徐瑞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了，想着轉移注意力提出了杜小小。
“我記得昨天我們去莫忘書店，那個杜小小很傷心啊。”
聽到杜小小的名字，蔣東有些動容，他剛才因為一個孩子就這樣無辜的被殘忍殺害和長時間耗費精力在案件上沒有什麽進展而生氣，竟然開始忽視了杜小小這一重要人物。
他停止吸煙回想着陳之督的軌跡。從陳之督讀書的時間和他假期上補習班的時間看來，杜小小的陳之督兩個人見面最多不過三次 ，而杜小小為什麽會這麽傷心。
是因為什麽事，還是因為他們一直有聯系？按目前可知情況來看，蔣東更願意相信前者。
突然，蔣東想起了之前約過杜小小卻因為陳之督的身體被發現而失約了。他息滅煙頭和徐瑞說了聲謝後立馬離開。
聽到蔣東走遠還在說話，徐瑞搖搖頭攤手，不明白蔣東什麽意思。
回到辦公區後，徐瑞幫忙整理了蔣東剛才發脾氣而變得淩亂的桌子。他仔細看着資料裏杜小小的照片，聯想到了陳之督。
他被自己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來的想法下了一跳，立馬裝好杜小小的照片，心裏不斷暗示自己：“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
浮現出來的想法撓着他的心，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杜小小的照片仔細端詳了一遍。盯着杜小小的照片他喃喃自語道：“不然，下次告訴頭好了。”
遠遠隔着馬路透過玻璃窗觀望時，蔣東就覺得杜小小坐立不安的動作透露着緊張，并且她時不時看向手腕上的表，時刻注視着咖啡館進出口。
綠燈亮了，蔣東撐着傘過去。到了對面他本能地回了頭，剛才自己站立的地方重新站了一個男人。三秒鐘後，紅燈。
蔣東不經意間啧嘴，內心感慨下雨天人都這麽多。踩着淺小的水坑他快步走向咖啡館，在走進咖啡館前，蔣東拿起手中用塑料文件夾裝好的紙質資料，他蹙眉直盯着資料。
他無法确定的事情太多了，賭在杜小小身上時，他也覺得自己是在病急亂投醫。不過他的師傅教過他：不要放棄任何一條看起來覺得微不足道的線索，或許它就是吹散迷霧的關鍵。想着這句話的蔣東拿着資料的手緊了緊，他下定決心大步朝杜小小走去。
察覺到蔣東到來的杜小小眼神随着他的身軀挪動，在蔣東坐下後她立馬詢問蔣東是不是很急。蔣東被突然的發問問愣住，随後他回答了杜小小。
當蔣東把身側的資料放在了杜小小的視野時，杜小小立馬被吸引，朝着資料看過去的第一眼她心頭一緊，直覺告訴她那資料不是個好東西。
她凝視着蔣東很久，她想看穿蔣東究竟想要做什麽，而蔣東也想探究杜小小到底隐藏着什麽。
在聽完蔣東想要知道的不止一點事情後，杜小小沉默了。她不可能将一切全部告訴蔣東，但是沒有付出她也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內心抗争了很久之後，杜小小告訴了蔣東一段大概的故事。自然沒有出乎小小的意料，蔣東并不知道這段故事。他的眼裏有了知道有用消息的雀躍，杜小小想對于蔣東而言這故事有用是因為他發現了杜小小和陳晉果然是有聯系的吧。
蔣東在詢問中一步步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覺得自己靠近真相的腳步加快了。而杜小小聽着蔣東近乎肯定事實的詢問已經變得反感。蔣東在尋找真相的過程是在把她們這些與世界相關的人推進深淵裏。一次次的出現，一次次的提及，蔣東已經變得讓杜小小讨厭。所以在蔣東詢問到她十六歲以前的生活時，她忍不住嗆了眼前這位為了查案逼近她過往的人。
蔣東僅僅只是無措了一瞬，在他準确無誤地猜中白城時，杜小小慌張了。言多必失，之後她不願意再回答蔣東的問話，而蔣東也沒有再問話。
無言之中，蔣東擡頭看向窗外，他發現了站在不遠處望向這邊的一人。那人穿着令他熟悉的衣服，不過包裹的有些嚴實。在她朝着蔣東揮手時，蔣東反應過來那人是蔣南芸。随後，蔣東揮手回應了她。
4
把傘給了蔣南芸後，蔣南芸帶着笑意問蔣東：“你還要忙很久嗎？”
知道後續問不出話來的蔣東早就已經放棄了詢問，不過他會是回頭看了看已經看起資料的杜小小。遠遠觀察着杜小小慢慢變得僵硬的身軀，蔣東肯定杜小小她一定知道了令她震驚的事情。這樣的話，杜小小更不會有心思告訴他其他令他在意的事情了。
他回頭看着蔣南芸，等到蔣東他回頭的後一秒，蔣南芸才把眼神放回他這裏。
“不會忙很久，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去和她說句話。”
“好。”
蔣東把背影留給了蔣南芸，而蔣東不知道在他轉身後，蔣南芸直愣愣地盯着和蔣東一個方向的杜小小。
在杜小小身旁經過的蔣東有意地看向了杜小小眼前停留的那一頁，蔣東想起這頁資料的詳細頓悟，原來杜小小竟然不知道莫莉和陳晉的關系，她竟然震驚的是這個。
叫回失神的杜小小後，蔣東把資料給了杜小小後離開。而離開前杜小小刻意與蔣東說的話想要辨識他給的資料真假時，蔣東知道杜小小她一個人給出的只是部分真相而已了。
他說慢慢看吧，煎熬掙紮之中她和蔣東都會有意外收獲的。在杜小小眼裏，蔣東仿佛得到了勝利離開。
杜小小跟随他的身影望去，蔣南芸還在。
蔣東付完咖啡錢走到了蔣南芸身邊，他說我們走吧。
蔣南芸笑着地答應了他，轉身走在蔣東身前時她的眼神即刻冷了下來。
“你生病好些了嗎？”
“嗯，好很多了。不過現在還是咳嗽，所以暫時取不了口罩。”蔣南芸解釋道。
蔣東看着蔣南芸這一身完全看不清面容的裝束，他沒有說出自己不在意的。
“哦，對了。局裏最近忙嗎，等會兒你還要趕回去嗎？”
“不用，不久就下班了。”
蔣南芸若有所思地說：“那最近挺太平的，很好啊。”
“嗯。”蔣東說着點頭，不過陳之督的案子還是讓他想起了杜小小說的話。命案，不算太平……
蔣南芸聽後停在了原地，沉寂在自己世界的蔣東沒有注意蔣南芸，直到走出躲雨的長廊淋到些小雨點後他退後長廊看向駐足在原地的蔣南芸。
“傘給我吧，我來撐傘。”蔣東走回蔣南芸身邊說。
蔣南芸心事重重地沒有把傘給他，她捏緊傘告訴蔣東：“前段時間不是你忙就是我忙，我們也沒有見過幾次面。而僅有幾次的見面我要不是太累，要不就是忘了，所以還沒有告訴你。我要出國了，明天早上的飛機。”
蔣東聽此一愣，原來蔣南芸的簽證已經下來了。他木讷地點頭，然後笑着說：“那不是挺好的嘛，晚點告訴我也沒事。”
“我好幾年都可能不回來，所以你要記得多回去看看蔣叔姨她們，你自己也要照顧要你自己。”
雨慢慢變得急驟，雨水滴落濺濕他的褲腳。他冷漠了一剎那，蔣南芸離開前對他說的話是這些。
蔣東擡頭看着她的眼睛，他答應了蔣南芸。
“那是肯定的，不要擔心這些，好好工作。”
蔣南芸點頭，仰起頭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短時間之內雨不會停下來，她拿出手機打起了車。
蔣東愣在一旁，他僵在原地，手背被風吹得冰涼。
“今天你和我一起回家吧，順便看看你爸媽他們。他們今天要為我踐行。”
“嗯，好。”蔣東看着她的側臉，那一刻他知道對于蔣南芸再多的感情也無能為力了。
白色的車停在兩人不遠處面前，蔣東撐開傘站在蔣南芸身邊，不過蔣南芸擺了擺手拒絕了。她說：“離得不遠，我能直接過去。”
說完蔣南芸冒雨沖到了車旁，她立馬打開車門坐進了後座。看着這一幕打着傘的蔣東愣了愣，随後不過兩秒鐘，他快步走過去打開副駕駛的門。關掉傘的一瞬間，有些東西也跟着緊閉了。他坐了進去，系好安全帶後，司機開起了車離開。
窗外的雨水拍打着車窗，他靠着座椅閉了眼。雨聲太大，雨速太急，這雨不止下了一天，雨不會停。
5
蔣南芸離行的前一夜，蔣南芸說自己不需要送行，離別的場面會顯得太傷感了。
“蔣叔，蔣姨，這麽些年來，謝謝你們。”
蔣東媽媽拉着蔣南芸的手，她輕輕拍了一下蔣南芸說：“小芸，我們知道的。以後你一個人在國外你要好好的，要照顧好自己。有事要記得有我們。”
“謝謝。”蔣南芸抱着蔣東媽媽，蔣東看着這一副場景情緒變得低落。
“好了，很晚了。去休息吧，你們兩個孩子明天都要忙。”
“好。”蔣東啞着嗓子說着點頭。
雨後夜晚的空氣濕冷，蔣東站在陽臺上嘆了口氣。他拿出煙抽了起來，嘴裏吐出的煙霧被風吹散。蔣東思考着，終究留不住會散開的人。
直到手臂變得冰冷，蔣東才慢慢轉身打算回房間。扭頭走了不過兩三步，蔣東愣在原地。蔣南芸站在微弱的燈光之下，他看着有些陌生的臉龐竟不知覺地把心裏話說了出來：“你好像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是我太久沒有見到你了嗎？”
蔣南芸聽着蔣東的話一愣，她搖搖頭說：“你沒有看清而已。”
蔣東遠遠盯着蔣南芸在暗處的臉，不過卻也沒有看出什麽不同。對上蔣南芸的視線後，他扭頭躲開，逃避似的話術說：“早點睡吧。”
“蔣東！”蔣南芸叫住了他，她盯着蔣東的背影遲疑了很久，最後她對蔣東說：“晚安。”
蔣東背着她點頭立馬離開了客廳，回到房間時他不敢回頭看蔣南芸一眼。剛才停頓的瞬間裏，他好想告訴蔣南芸自己的心意和自己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只是他也知道沒有什麽意義，如果因為這些事讓她留在了甫城，讓她放棄她辛苦兩年時間得來的工作，是在拖累她。
結果一定會在多年後出現，這個結果他一定會調查出來告訴蔣南芸。所以不論她在哪裏，蔣東依然堅持調查出真相。
蔣南芸離開的時候很早，蔣東停頓在門口玄關處時回頭看着蔣南芸房間的位置。這個時刻，他甚至都來不及和她說一句再見。
“小東，你要去上班了？”
蔣東看着從廚房走出來的蔣母，他回神點頭穿起鞋子。離開時他說：“媽，我最近有些忙，有空再回來看你們。”
“好。”
“我走了。”
“嗯。”
不過片刻，蔣東就已經消失的沒有影了。蔣母回頭和從房間出來的蔣父對視一眼，搖頭嘆息。
天邊剛泛起絲絲白光，蔣東就被徐瑞的電話吵醒。尋着鈴聲找到在一堆資料裏的手機後，他接聽了徐瑞的電話。當他聽到杜小小自殺進醫院之後，蔣東驚醒，他随手拿起衣服趕往醫院。
出了電梯後，蔣東四處張望尋找杜小小的病房。看見徐瑞後，蔣東立馬加速朝着徐瑞跑過去。他有些着急沒注意到眼前的醫生，撞到醫生後他即刻停下致歉。
“抱歉抱歉。”
戴着口罩的謝黎溪擡頭看了蔣東一眼，他搖搖頭說：“沒事。你小心一點兒，醫院走廊裏病人多。”
“好。真的不好意思啊，醫生。”
見謝黎溪再次表示沒事後，蔣東快步走到了徐瑞身旁。
“怎麽回事？杜小小怎麽會自殺？”
徐瑞搖頭說：“我們不知道。只是杜小小她自從和頭你見過之後就一直待在書店裏，她甚至沒有工作。從早到晚書店裏就只有莫莉一個人在營業。今天早上六七點的時候，莫莉叫來了救護車，我們都是到了醫院了解情況才知道杜小小她自殺了。”
蔣東扶額，杜小小自殺的時間太奇怪了。他壓着怒氣無奈道：“行了，這件事情先放一邊，等她醒來之後再說吧。”
徐瑞不明白蔣東的态度，不好細究的他輕嗯一聲後沉默下來。
蔣東在接了一通劈頭蓋臉罵他的電話後一臉不悅地走出了樓道。擡眼看向杜小小的病房時，他看見了拿着一束花出現的許媛。
起初他也無法肯定那個女人就是許媛，第一時間想到她是許媛也只是他的猜測而已。在聽見她向莫莉自我介紹後，蔣東确認了她是許媛。
蔣東見過許朝東的兒子許知樾，他和許媛帶給人的感受完全不同。
莫莉把許媛放進病房後嘆息轉身短暫地離開，見此情形，蔣東慢慢地走到了杜小小的病房外。隔着一道門，蔣東無法徹底聽清兩人的交談。透過門框上一小塊玻璃，蔣東看了進去。
杜小小和許媛之間的氛圍奇怪，兩人沉默焦灼着。許媛沒有忍住兇了杜小小，杜小小的反應很平靜。她們說到了十三年，十三年？蔣東內心疑惑着她們說的話，不過她們再一次沉默了。他轉身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在護士叫走他時，他回神讓路走到了裏病房有些距離的地方後停下腳步。
病房的門被護士打開，蔣東側着身子朝病房裏看去，許媛好像看見了他。門關上了，蔣東想起剛才被許媛直勾勾盯着的感覺，是疏遠和厭惡。
看着朝着他走來的徐瑞，蔣東望着他思考着徐瑞了解許媛有多少。在徐瑞坐在他身邊之後，他有些突兀地問徐瑞：“你知道許媛多少信息？”
徐瑞迷茫地側過頭望着蔣東的雙眼，餘光瞥見從杜小小病房裏出來的許媛後，他看了過去。許媛長時間望着他們的方向，直到一個病人擋住徐瑞的視線後，他看向身旁還看着許媛的蔣東。
許媛嗎？她的信息不多卻也不少。
6
在許媛的公司裏等了近半個多小時後，蔣東見到了結束會議的許媛。
不同于蔣東在醫院裏見到的模樣，公司職場內的許媛紮起了自己不太長的黑發。她身穿着修身套裝，俨然一副精明幹練的女企業家形象。
“你們好，我是許媛。”許媛她輕輕勾起唇角和面前的蔣東兩人打招呼。
蔣東看着許媛并不真誠的微笑思量，她真不是一個真實的人。
“蔣東，你好。”
“徐瑞。”
許媛朝徐瑞點頭，然後向向蔣東伸出手。蔣東低頭看了一眼，随後伸出手輕觸許媛的手掌後松開，許媛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轉瞬她微笑着坐下，“蔣警官，坐吧。”
“好。”
待蔣東拿出記錄本後，她凝視了一眼陷入了短時間的思考。轉眼回神她問蔣東：“不知道蔣警官有何貴幹呢？”
“許總是什麽時候認識杜小小的？”蔣東毫不拐彎抹角地問，許媛定睛看着蔣東，眼神不自覺間變冷。
“這是詢問還是審問？”
蔣東望着許媛她冰冷的眼神一下頓住，他嚴肅正經地說：“自然是詢問，你我所在的地方怎麽也算不上是在審問。”
許媛輕哼一笑，她說：“我想我可以保持沉默不回答你。”
蔣東怔住，拿着黑色墨水筆的手慢慢握緊，他側目注視許媛，一字一句道：“這是你的權利，當然可以。”
不知是空調的溫度太低，還是今早出門穿的少，坐在蔣東身邊的徐瑞覺得有點冷。
“開玩笑的，作為合法公民這種小問題我當然會好好回答的。”許媛皮笑肉不笑地說，她把手撐在桌上，佯裝着回想：“杜小小啊~”
“哦，我想應該是在我被拐的那一年。我被拐是在2004年，十三年前，我十二歲的時候。”
聽着許媛說的話，徐瑞有些如坐針氈。許媛被拐的那一年，聽說她在那一年收到的心理創傷極大，并且許媛的母親也是那一年去世的。徐瑞看了蔣東一眼，最後在蔣東和許媛冷漠的氣氛中無奈撇過頭去。
“你們是在哪裏認識的？”
“白城。”許媛停住一秒鐘，随後莞爾一笑說：“具體是在什麽地點，我不太清楚白城的位置，而且過去多年的事情，無法給到蔣警官你具體的答案。”
蔣東見識到了許媛生動面容下的虛假，她明白許多卻佯裝着什麽都不知道。他呼一口氣，随着許媛給出她的答案。
一來一回之後，接下來的幾個問題雙方都中規中矩地詢問與回答，一下子突變的氣氛搞蒙了徐瑞。
不超十分鐘的詢問後，蔣東和徐瑞一起離開了許媛的辦公室。在蔣東墊後走出大門前，問完話後沉默的許媛突然開口向蔣東說了句奇怪的話：“蔣警官，在我目前為止的生活裏，你是第二個令我印象深刻的姓蔣的人。”
蔣東停在原地，保持着扭頭看許媛的模樣。許媛不再說完，只是靜靜地望着蔣東。蔣東無奈一笑，思慮片刻後他沉默着離開。
關門聲悶聲響起，許媛的嘴角一下垮了下來。她拿起手機打去一通電話：“告訴前臺，下次帶頭的那個警官再出現就讓他離開。我沒空見他們！”
挂斷電話後，許媛一下把手機丢在了桌上。蔣東一直在挑起過往的回憶，他在逼她們。
許媛煩躁地躺在靠椅上，手機收到新消息的鈴聲響起。許媛望着挂在牆上現在在她眼裏畫面倒置的怪異的畫無奈嘆息一聲，拿起手機看見是杜小小發來的消息後，她踩着高跟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窗外的陽光投射進她的辦公室，許媛一步一響地朝着玻璃窗邊走去，看着剛從公司大門走出的蔣東，她自言自語呢喃道：“你和我一樣渺小，怎麽可能探尋得到更多的真相呢？”
走出許媛所在的高樓大廈後，蔣東擡頭盯着頂樓看了很久。
走在蔣東前的徐瑞嘆了一口氣，他走回蔣東身邊問：“頭，你在看什麽？”
蔣東搖搖頭說：“沒看什麽。我只是在想真相離我有多遠。”
徐瑞搭上蔣東的肩膀，他一邊走一邊在蔣東耳邊說：“真相永遠在，它永遠逃不了多遠，畢竟地球是圓的嘛！”
蔣東雙眼注視着他：“你想的很輕松，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麽簡單就好了。”
聽了蔣東有些沮喪的話，徐瑞舔了舔嘴唇，他也不認為這件事情輕松簡單，反而還有些錯綜複雜。不過倘若以任何心态面對都是一樣的結果，那才是虛假的。他始終相信積極的心态能事半功倍。
“想開一些啦，頭！真相就在不遠的未來，我們說學習到的和始終堅信的東西，只要我們不放棄，它就一直在。正義和真相就是這樣。”
蔣東看着徐瑞，他想自己也能明白為什麽局裏的人都喜歡他了。
“我知道，我從來都沒有放棄過真相。謝了啊！”蔣東拍了一下徐瑞的背大步朝前走去。
坐進車裏後，蔣東把自己座位邊的資料丢在了後座。坐在副駕駛座的徐瑞看着資料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發現，他叫停了馬上要開車的蔣東。
“頭，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訴你。但是這只是我的猜測還沒有得到證實，所以我不能确定這件事。你就當和我閑聊，聽我胡扯算了。”
“行，你說重點。”
“好吧。”徐瑞聲音弱了弱，“陳之督可能是杜小小和陳晉的孩子。”
蔣東震驚，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讓徐瑞大聲點再說一遍。
本就存疑的徐瑞有些搖擺不定地重複一遍了一遍剛才的話。蔣東聽後一下子冷了臉，他問：“證據呢？你怎麽會想到這個？”
徐瑞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說：“我沒有證據。我只是之前看了一下你的資料，看着三人的照片想到的。難道你不覺得陳之督長得和兩人相像嗎？”
徐瑞的反問讓蔣東一下子理解了為什麽杜小小之前沒有知道陳晉和莫莉的關系。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蔣東自己太沉迷其中，卻忘了把自己剝離這個混亂的故事裏。他突然一笑，“我知道了，小徐。你告訴我的我會試着去查證，每個人發現的不同細節都是線索，你告訴我的或許就會是關鍵。”
徐瑞點點頭，彼時他只是想這不過是個細小的猜測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