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老母
“安卻骨,開門”
聽到門外傳來陣陣拍門聲,安卻骨慌忙從床上下來,開了門,只見白貓安染亭亭玉立站在門口身後還跟着男男女女不少妖,把那群妖一放進來安卻骨便被按到了梳妝臺前,幾個狐貍尾巴都沒藏好的小妖笑吟吟地議論。
“喲,這就是夫人呀,你們瞧瞧,多俊呀。”
不知道從哪裏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在安卻骨臉上掃了一下:“是啊,皮膚也很光滑”
“腰細臉白”一位又補道。
“屁股也大”另一位附和。
安卻骨長這麽大第一次被這麽誇,剛開始還聽的美滋滋的,可聽着聽着就變了味,什麽時候屁股大也成了優點?
衆妖依舊樂呵呵地摸摸她的頭發,捏捏她的臉蛋,這裏捏一把那裏蹭一下,把她誇的上天入地,安卻骨哭笑不得,有些不耐煩了,猛的一拍桌怒道:“這都什麽跟什麽,你們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安染笑着按住了她:“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來給你塗脂抹粉的,我們安卻骨得是最漂亮的新娘子才行。”
安卻骨可不吃這一套,哼道:“我才不信呢,你是怕我模樣太醜丢你家主人的臉吧。”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知道就好,乖乖坐着吧。”
“你,你,你……”安卻骨你了半天都沒你出個什麽來。
倒是身邊的小妖嘴甜:“別聽安姑娘胡說,咱們夫人漂亮着呢。”
“哼,聽到了吧,人家美着呢。”安卻骨對安染擠了個鬼臉便再沒動,直到美的自己都認不出自己是誰了,身邊的小妖怪們這才心滿意足又誇了半天才出去。
安卻骨見房裏的人還是進進出出擡着些紅箱子,便指着問:“這是做甚?”
“你的嫁妝,明日一早便會有人來接你,今晚就好好休息別鬧騰了。”
“搬來搬去還不都是這陌王宮的東西嘛,有什麽意思?”
“主人說了,這些是給你的,日後往哪裏搬哪裏用都由你做主。”
這話她愛聽,喜滋滋地摸摸那些大紅箱子,安染盯着來來去去的人把十二箱東西一箱不落的都搬齊了,這才又跑到別處忙去了。
安染前腳走,安卻骨後腳便展開了她的計劃,那些箱子來的正好。
安卻骨是人,雖然自幼長在妖域裏所見的妖法千奇百怪千姿百态,但自己确實什麽都不會,偶爾學點皮毛也是借着妖域靈氣旺盛,出了妖域可不就是任人拿捏的小白臉。
不過,就她那點皮毛應付眼下的情況也夠了,說幹就幹,先把床幔床賬都扯下來打了個死結連成一條紅繩,又把那些紅箱子用法術一個一個小心翼翼的往上摞,摞了四五個感覺差不多了,便提了個椅子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把那條紅繩成功吊上了房梁。
于是第一步就這麽順利的完成了,接下來就要幹一件決定逃婚成敗的大事了,安卻骨爬上床将大紅被子卷成一團和自己體型差不多的形狀。
聚氣凝神,施法一看,呃,臉倒是她的臉,只是前凸後翹的有些可怕了,真該讓之前誇她屁股大的那個回來再看看,這才是真正的屁股大呢,見識短淺!無知就是這麽可悲。
沒辦法只好再來,聚氣凝神,氣沉丹田,施法又看,這次身材倒是不錯只是臉狠狠按下去了一塊。
沒辦法只好再再來,聚氣凝神,氣沉丹田,虛靈頂勁,施法又又看,呃,臉沒問題,身子也沒問題,就是臉和身子實在不像是同一個人。
“不要絕望呀,安卻骨,你可以的。”安卻骨默默安慰自己。
沒辦法只好再再再來,聚氣凝神,氣沉丹田,虛靈頂勁,開合有序,施法叒看,嗯,都沒問題,很像她,栩栩如生,就是衣服穿倒了。
經過了無數次拍桌罵娘踹椅砸箱之後,終于,成了 !
不僅如此,安卻骨還非常好運的踹倒了一個紅箱,箱裏有個極精致的金玉煙鬥,這可真是天時地利人和了。
只剩最後一步了,安卻骨踩着紅箱将假人吊到了紅繩上,握着那煙鬥,臨走時又在梳妝臺上拿走了之前借了晏兄的折扇,鬼鬼祟祟的靠近窗邊,然後施法将地上椅子掀翻。
按照計劃,聽到這聲,門外的人就會沖進來,然後她就乘機翻窗落水,然後等他們驚慌失措去叫人的時候她便趁亂逃走。
哈哈,多麽完美的計劃,可是誰來告訴她,為什麽沒有人進來?說好的嚴加看守呢?新娘子都上吊了為什麽還不進來?好吧,看着地上亂七八糟一片狼藉,安卻骨突然想明白了,她之前急得拍桌踹椅的時候,隐約好像有人要進來,然後她說了什麽來着。
“不管聽到什麽聲音,都不許進來!”
安卻骨對自己的愚蠢感到羞恥,在撓心撓肺的難受了一會之後這才計上心來,捏着嗓子嬌呼了倆聲:“救命呀救命呀。”
果不其然,門外的人立即拍門,就是現在,安卻骨推開窗戶,翻了出去,嘴裏含着煙鬥指尖死死叩着窗沿,最後慢慢滑入了湖中。
這水真他奶奶的冷,冷的安卻骨直哆嗦,眼下也不知道是什麽時辰總之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她聽到屋裏面亂糟糟的,剛打算趁亂逃走,腳下還沒使力便被凍的直抽筋,疼的厲害,但卻不敢松口,依舊死命咬着煙鬥,這可真不愧是金打的咬的嘴都酸了。
抽筋的勁頭還沒過去,她便驚覺湖裏又多了一個人,還沒看清那人的臉,便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包裹着,那懷抱很溫暖,但卻把安卻骨吓得不輕直在水裏撲騰,那人把她死死按住了施了一個法術,于是當站崗的幾人意識到窗邊有些不對勁看過來時,湖中兩人早已消失的連片漣漪都不剩。
安卻骨的金玉煙鬥也不知道丢到哪裏去了,此刻嘴雖被人死死捂了,身體卻還是努力的掙紮。
捂她嘴的那人低聲道:“別動了。”
安卻骨哪裏聽的進去,依舊勤勤懇懇的胡亂掙紮,直到手腳嗑的有些疼了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落地了。
見她不動了那人便松開了手,仔細回味着那個聲音,安卻骨又驚又喜有些不确定的試探道:“晏兄?是你嗎?”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點亮了一個小小的火焰,安卻骨這才發現自己在一處船艙裏,船艙很黑借着那光才看清了來人的臉。
“嗨,晏兄,是我呀,是我,我是安卻骨。”
晏子非低頭不語皺眉思索着什麽,“阿嚏”安卻骨打了個噴嚏,搓搓鼻子冷的縮成了一團。晏子非這才回過神來,看着對面濕濕噠噠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內心百感交集。
“咱們一樣是落水,為什麽你一滴水都沒沾上呢?”
晏子非沒回答她這個問題,只是向外喊了一聲:“晏溫,拿件衣服來。”
“哎,美人也在嗎?咱們這是在哪呢?”
安卻骨話音剛落,一個白衣男子便掀了簾子走了進來,
“這……這……”安卻骨瞠目結舌看着藍發似海的晏溫半天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幾日未見晏溫又向天人靠近了幾分,之前墨發白衣只覺高雅,如今這如緞藍發更是把晏溫襯的高不可攀。
晏溫倒是沒說什麽,神情淡然嘴角帶笑動作相當溫柔地為安卻骨披了一件很厚實的鬥篷。
安卻骨又轉向晏子非,生怕他也有什麽不得了的變化,看來看去也沒看出什麽,便偷偷湊到了晏子非耳邊悄悄的問:“美人他其實是仙吧?”
晏子非搖頭,那邊的晏溫卻笑着給她遞了一杯熱茶道:“是妖”
安卻骨接過茶,喝了幾口,長呼了一口氣:“眼拙眼拙,那日竟沒發覺美人是妖,想來也是,美人這張臉,就是在妖中也是一等一的好看,怎麽可能只是個凡人。”
“彼此彼此,我也沒發覺那日陪我們逛窯子的安卻骨是個女兒身。”
于是在二人相視一笑間,安卻骨又打了幾個響亮的噴嚏,晏溫見眼下也沒什麽可隐瞞的,随手一揮,那濕噠噠的嫁衣便都幹了,暖烘烘的穿着很舒服。
“謝了,說起來,晏兄你又救了我一次,大恩不言謝了,不如我們……”
“別了別了,吃飯還是算了吧,讓你請個飯,把我幾個月的老本都賠進去了。”晏子非總算有了點笑意,開起了玩笑。
“咳,晏兄,別怕別怕,我們下次補上,一定補,一定補。”
“那我可就等着了。”
“好啊”
“說起來,晏兄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晏溫見沒什麽事便掀了簾子出去了,只留晏子非一人陪着安卻骨。
“受邀而來,倒是你,怎麽落得這幅田地?”
安卻骨尴尬的笑了笑:“實不相瞞,我那八十老母逼我嫁的人便是妖君陌嘲風。”
“哦?那敢問你那八十老母是何人?”
“嗨,我那八十老母也是妖君陌嘲風。”
想起妖君那張臉,晏子非很不厚道的笑了。
“別笑別笑,戲稱啦戲稱,誰叫他天天板着張臭臉,我從小便被養在妖域,他什麽都管,唠唠叨叨啰裏啰嗦又霸道的要命,可不就像個毫不講理的八十老母?”
聽了這話晏子非臉上的笑意慢慢褪了下去,随意應了倆聲,黑色的眸子在一瞬間失去了亮光,目光深不可測像是藏着一個繭蛹,看不穿也刺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