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我又來找你了校長！”夏小五敲了敲門，沒有人應，她便又敲了敲，“開門啊校長，我知道你在裏面，我還給你帶來了好東西。”
門開了，卻不是顧校長，而是一位陌生的老人。
這老人滿頭白發，胡子也全白了，看着比顧校長還要年長，卻不覺老态，反倒瞧着更有精氣神。他臉上帶着和藹的微笑，眼睛幾乎笑成了一條縫，他看着夏小五，問道：“帶來了什麽好東西？可否讓我瞧瞧？”
夏小五雖未曾見過這人，但不知為何，她心中頗有好感。她回道：“要先讓校長看。”
老人側過身，露出滿臉不耐煩的顧校長，笑道：“就在裏面，請。”
“多謝。”
夏小五帶着簡雲走進屋子，将背包放在桌上，滿臉堆笑：“校長，我又來看你了，還給你帶來了好東西。”
顧校長冷哼一聲：“不要再白費功夫了，我是不會讓你們入學的。”
夏小五笑道：“顧校長不要多想，我只是替我家阿信來盡盡孝心。”
她将背包打開，從裏面抱出一大疊冊子放到桌上，桌子還不堪重負的顫抖了一下。
簡雲立馬上前去幫忙，疑惑道：“這是什麽東西？”
夏小五笑道：“這是全溪川城五十歲以上單身女子的資料，顧校長你看看，喜歡哪個？我幫你去說說媒？”
說着，她将最上面的那張紙遞給顧校長：“這一個最好，是一位才女，和您一樣都未婚，才子配才女，天生一對！您看看？”
“胡鬧！簡直是胡鬧！”顧校長氣得拂袖就走，但夏小五不依不饒：“這個也不錯，有房有田地，不愁吃也不愁喝，正喜歡有才的老頭兒，顧校長，很配喲！”
顧校長冷哼一聲，轉了個方向又準備離開，但被剛剛那位老人攔了。他笑道：“小五姑娘也是一片好心，你要不看看？”
顧校長氣道：“孟夫子，她胡鬧，你還跟着胡鬧？”
孟夫子不急不緩道：“雖然你癡心與教書育人，但也得為自己多打算打算，好歹有人能陪你說說話。”
夏小五連忙附和：“就是就是！”
這也是街坊的阿婆們說的話——
“小五丫頭啊，你想想啊，這姻緣若是真的能成，一來老頑顧也不必再獨守空房，孤單的時候也能有個人陪他說說話；二來，你不是想入學嗎？這還不簡單，枕邊風吹那麽幾次，那不就成了！一舉兩得，他好你也好，我們大家都好！”
領頭的阿婆這麽一說，周圍的阿婆再一附和，夏小五就覺得這方法肯定行，絕對的。
顧校長指着孟夫子氣到胡子發抖：“你不也單着，你也去娶一個。”
孟夫子立刻放下攔住的手，退到一旁笑道：“小五姑娘，初次見面，老夫姓孟，是新來的夫子，我将代替顧校長去教導宗信。”
夏小五也笑道：“你好你好，我叫夏小五，以後我家阿信就多多拜托您了。”
一聽到“宗信”這個名字，顧校長就想起了夏小五剛剛的話，代替宗信來盡盡孝心？好一個孝心！簡直就是胡鬧！
他怒道：“宗信呢？把宗信叫來！他的書抄完了嗎？沒抄完再加一百遍，抄完了再加兩百遍！”
因為擔心而特地過來看看，還沒有來得及進門的宗信：“……”
他沉默了沉默。
他不懂。
夏小五也很生氣：“校長，你這是在公報私仇！”
顧校長：“再說話就多加兩百遍。”
夏小五氣急：“你！”
就在兩人之間的氣氛逐漸緊張時，好在孟夫子在一旁打圓場。
他一邊翻着那厚厚一層資料，一邊笑問道：“小五姑娘，這些資料是誰給你的？”
可惜圓場沒有圓好，顧校長一聽到他的話，就立刻說道：“夏小五，你去求他，他要是答應，我就讓你們兩個入學。”
夏小五立刻滿臉笑意的走向孟夫子：“這些都是城內的阿婆們替我收集的。孟夫子，你要不也看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像您這樣又有才華又有體面工作的俊老頭，一定有很多老太太喜歡的。”
顧校長滿臉戲谑的看着孟夫子，他倒要看看這糟心老頭如何應對。
孟夫子淡然自若地放下手中的資料，笑道：“不行。”
夏小五臉上的笑容一滞：“為什麽？”
這老頭兒剛剛不還在幫她嗎？怎麽現在突然就變了？
孟夫子緩緩道：“你這些本是為顧校長準備的，想必她們也是因為顧校長的原因才把自己的資料給你的，現在怎麽能這麽随意的就讓我來頂替顧校長呢？這豈不是怠慢了諸位老太太？”
夏小五一想，是這個理，她連忙收起資料，說道：“你等着，我回去再準備準備。”
孟夫子笑道：“不用準備了，你再像這樣準備一次，我也不會同意的。”
夏小五心想這老頭子肯定在戲弄她，心中非常惱火，但為了能順利入學，她忍了，耐心問道：“為何？”
孟夫子撫了撫自己雪白的胡子，笑道：“小五姑娘，你這柴火不夠旺，又虛無缥缈，我實在答應不得。”
夏小五疑惑問道：“什麽意思？”
孟夫子不再解釋，只是讓出路來：“請。”
夏小五還想說什麽，但孟夫子顯然一副不再回答的模樣，顧校長心又狠，老是讓宗信抄書，無奈，她只能離開。
*
路上，夏小五不斷回想着孟夫子說的話，可越想越沒有頭緒，她問：“你說，那孟老頭兒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什麽柴火？什麽虛無缥缈？什麽意思？”
簡雲也想了半路，也不是很理解，她說：“我也想不明白虛無缥缈是什麽意思，至于這柴火，會不會是那句‘衆人拾柴火焰高’？這是顧校長昨天在課堂上講的東西。”
聽到這話，夏小五仔細回想了下：“好像是昨天在課堂上說過，衆人什麽什麽的。”
簡雲翻出筆記：“是衆人拾柴火焰高，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大家要互相合作，齊心協力，其利也能斷金。”
夏小五問道：“他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簡雲想了想，遲疑道：“應該是吧。”
夏小五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生氣了：“這老頭兒，打什麽啞謎啊，直接說需要什麽不就好了。”
入學不成功，簡雲繼續去教室外旁聽，夏小五跟着聽了會兒，又覺得無聊，便告別了簡雲，先行離開了。
離開學堂之後，她特地去了趟阿婆們常坐的街角。
這街角位于正繁華的街道，人來來往往的，絡繹不絕，非常熱鬧。
街角處一共坐着五位阿婆，分別姓趙錢孫李王，其中趙阿婆是年紀最大的，常坐在中心位置關心百姓姻親上的疾苦，相親這主意也是她出的。五位阿婆手握着蒲扇，磕着小瓜子，皆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在她們面前，還有一個瓜攤，這是她們閑來無事弄的營生，西瓜南瓜大冬瓜，什麽瓜都賣。
在她們身旁，都放着一個小桌子，桌上還有一個裝滿水的小盆子，盆裏是她們飼養的寵物，都是魚，只是各有各的不同，分別是胖頭魚，扁頭魚，長尾魚，短尾魚，以及一只八腳章魚。它們皆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像是五只魚老太太。
夏小五覺得很新奇，做了這麽多年水鬼，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八腳章魚呢！
當初也正是因為這一聲感嘆，才讓她成功和阿婆們說上話，後來在她求八卦若渴的眼神裏，她順勢融入了阿婆圈子。
将滿背包的資料還回去時，阿婆們問道：“怎麽樣？老頑顧答應了嗎？”
夏小五搖了搖頭，将剛剛發生的事情都說了。
阿婆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想了想，才回道：“興許是不夠。”
趙阿婆：“這老頑顧的心氣還挺高，小五丫頭，你先等着，我們再給你去找一些人，保管他滿意。”
夏小五嘆息道：“看顧老頭那樣子，不像是因為這個原因。”
錢阿婆：“他肯定是覺得不真，不放心。”
夏小五一愣：“不真？什麽不真。”
孫阿婆：“你這小丫頭不懂，這畫的人像啊，往往都是經過修飾的，比如有的人希望自己臉上的皺紋少一點啊，希望自己的頭發再黑一點啊，希望自己的眼睛大一點啊之類的，都可以在畫上做到的。”
夏小五驚訝道：“還有這種事？”
李阿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正常正常。”
王阿婆：“這老頑顧肯定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拒絕的，你放心，我去搖人，把我的單身老姐妹們都拉過來，大家夥一呼啦的到他學堂去，我就不信做到這種地步，那老頑顧還能拒絕。”
夏小五覺得有道理，她連連笑道：“多謝多謝！”
有了阿婆們的分析，夏小五覺得自己又勝券在握了，她心滿意足的告別阿婆們，準備去街上買點吃的喝的，好好犒勞犒勞阿婆們，畢竟人家都是真心實意的在幫她。
她搜刮了一圈，手裏已經提滿了八個大袋子，當她正準備回去時，恰巧路過了醉夢樓。
夏小五站在門口，聽着樓內的嬉笑聲，沉思片刻，突然靈機一動。
按照簡雲的話，所謂柴火不夠旺，意思是兩個人的力量太過單薄了；所謂虛無缥缈，大概就是之前阿婆們說的意思，她不能只帶資料去，這樣太顯得沒有說服力了。
合二為一就是，她搖的人不夠多！沒有氣勢！
雖然宗信說了，這事要循序漸進，但是，那棵長在思想裏的樹太過高大了，輕風細雨是沒有辦法撼動它的，想要改變，就必須使出狂風暴雨，先給它一個大砍刀，制作出一個大傷口，之後再懷柔，循序漸進，慢慢的将它斬草除根。
夏小五的的思路一下子就打開了，一個計劃也因此而誕生了。
她低頭看了眼滿滿八大包的零食，心想着這難道不是天助她也？
她擡起頭再次看向醉夢樓，嘴角一挑，邪魅一笑。
樓內的漂亮姑娘們，她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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