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不浪是會死的【一】
“我說啊,世人總求長生不老,可長生又有什麽好?還不都是寂寞。”
“吳公子這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生老病死從來都是苦事,怎的無病無災不老不死到了你這裏就都成了寂寞?”
隔着一扇木門,裏面的人說話他二人是聽的清清楚楚,安卻骨看了一眼晏子非,見他并沒有什麽動作,于是便心安理得也跟着聽起了牆角。
這時有如糯米般甜軟的聲音響起:“你知道什麽,我們命薄,被留下來的那個才總是寂寞,我便是能懂吳公子的。”
之前的女子也不甘示弱呵道:“你這蹄子,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麽。”
這時又有個女音:“既然懷哥哥寂寞,那就同我們一起走呗。”
裏面的男子爆出了爽朗的笑聲:“好啊,既然如此那我就日日換一張皮,陪着你們老伴着你們死,百年過後,我們四個葬一起可好?”
想也知道裏面那些女人該是個什麽表情,安卻骨只聽得那個甜糯聲音尴尬的笑了笑,于是其餘倆個也都笑了,笑了半天,也只得轉移話題:“什麽死啊葬啊的,懷哥哥莫說這些個喪氣話,能樂一時是一時呗。”
話音剛落,也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直惹得那些女孩子嬌笑連連。見這牆角也聽得差不多了,晏子非便踹開了門,只見裏面的場景十分混亂。
一個脫了個精光的男子蓋着一條薄毯半卧在塌上,臂彎裏環着個□□半露的,懷裏還躺着個露腿的,還有一個從背後環了過來,吻他後頸,那畫面可真是……
安卻骨想了半天,只評了一句“白日宣淫,有錢人。”
但稍稍環顧了下裏面的裝飾,再看看榻上那男子,只覺得這小屋平淡的有些可憐,無論如何都與這一身貴氣的男人聯系不起來。
見房裏闖來倆個人,那男子只是堪堪把薄被往上提了提,依舊懶懶散散摸着臂彎裏那個女子的臉蛋,随意問了一句:“叔父好呀。”
那姿态那語氣,簡直敷衍到了極致。
晏子非倒是沒在意,可把安卻骨驚的不輕。
叔父?安卻骨打量了一下她身旁的人,衣黑面白,三分溫潤七分邪氣含笑不語的時候越發好看。
雖和塌上妖媚男子作比确實是更顯年長,可再長也不至于長到叔父那輩吧
“妖精的世界真是可怕”安卻骨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塌上那男子一雙琥珀色的丹鳳眼掃過晏子非,又掃了掃安卻骨,笑着披了件薄衫便下了塌,笑眼吟吟走來一把拉了安卻骨的手道:“叔父,來都來了還帶什麽禮,不過你帶的這點心可真是俊。”
“啧啧,不僅俊,還很香,味道一定更好。”語畢,有點微紅的鼻子竟然動了動,嗅着往安卻骨身邊湊。不等晏子非說什麽,安卻骨便不能忍了,一巴掌呼在了那人臉上,登時呼的那人細嫩的臉上多了幾個指印,白裏透紅,紅裏映白。
吓得塌上幾個姑娘有叫“懷哥哥”的,有叫“吳公子”的,還有直接破口大罵的,三人連衣衫都顧不得整理就要過來。
那男子卻不甚在意,伸手碰碰臉沖着晏子非笑道:“叔父帶來的小點心我很喜歡。”
安卻骨惡寒出了一身雞皮疙瘩,躲在了晏子非身後咬牙罵道:“晏兄啊,你這侄子怕是有病吧。”
聽了這話,那些個女孩子更不能忍了,跑了過來,揉臉的揉臉心疼的心疼,該哭的哭該罵的罵,鬧哄哄的,再多個戲臺子簡直可以直接唱大戲了。
聒噪的厲害,晏子非實在忍不了,一揮衣袖施了個小小法術,那幾個女人開不了口,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吳懷,能讓這些莺莺燕燕都回去嗎?”
“叔父都發話了,當然是不行也得行,那你們就先回去吧。”
看那幾個女孩子支支吾吾手舞足蹈的,那男子又補了一句:“放心,一個時辰後自然就好了,只是途中別勉強張口,別到時候撕個血肉模糊的來見我。”
那三人點點頭,不甘不願的走了,出門前還狠狠瞪了安卻骨一眼,安卻骨被瞪的莫名其妙,心下不舒坦沖着她們直喊:“你們別來了,敢明兒你們懷哥哥就會又有一屋子新歡了。”
這話說的幼稚了,但想想看外面那幾個氣的要命卻張不了口的模樣,安卻骨就舒坦多了,美滋滋的笑了起來,笑夠了一擡頭卻發現那個叫吳懷的直勾勾打量着她,那眼神,活像狗見了肉。
晏子非也注意到了讓人很不舒坦的眼神,眯着眼開了口:“別看了,不是給你的。”
“啊,哪有叔父上侄子家空手來的。”吳懷不滿道,但那眼神卻中規中矩收了回來。
他這叔父的脾氣吳懷還是很清楚的,既然他說不給那就是不給,再沒頭沒腦的纏過去怕是他這叔父就沒那麽多好臉色給他了。
“別貧了,有事找你。”
“那站着幹嘛,坐下說坐下說。”
于是,在吳懷的張羅下,安卻骨他們坐在了一個小桌前,桌上還擺着些瓜果,安卻骨這一路上吃的都是晏子非的手藝,吃多少都覺得怪,眼下能沾人界的東西了開心的不得了,眼巴巴盯着晏子非看,晏子非無奈點頭默認,于是安卻骨便只顧着吃了。
“叔父有什麽事?”吳懷敲敲桌子百無聊賴問道。
“你家老狐貍找我有事,勞你帶個路。”
聽了這話,吳懷瞬間低沉了下來,一言不發。
好吧,明白了,想着那老狐貍能有什麽事,原來是讓他來當和事佬。反正也閑,晏子非思索了一下又問:“你爹不是讓你少和異族往來嗎?”
吳懷摩挲着酒杯想也不想就反駁:“他說不準就不準?不和人接觸,我這畫閣還開不開了?妖道還修不修了?”
“這畫閣不開也罷,天上管得嚴,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賣吳中幾分面子你以為你是憑什麽能與仙界相安無事到現在?”
吳懷還是不說話,一杯一杯喝酒。
“他撐了你一時,未必撐得了你一世。”
“叔父。”
“我沒說讓你回去,道理給你說開了,路要你自己來走。”
見氣氛有些不妙,安卻骨讪讪停下了剝香蕉的手,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口齒不清的插了一句嘴:“那個,吳懷,你不然還是帶個路吧,沒準真有事呢。”
吳懷沒有理她,只是看着晏子非心緒有些激動“:叔父,他這是故意的,以你對他的了解,利用你來讓我回去這種事,他難道幹不出來嗎?”
晏子非想了想,點頭應是。
于是吳懷絕望了,看着他咬牙切齒道了一句:“連你也向着他,說什麽不可與異族親近,若這麽說,你和叔母又算什麽?”
叔母一詞傳入安卻骨耳中,想了想那位年方十八的女子,安卻骨動作一滞微微愣了一下,但還是咬了一口手裏的蘋果,豎着耳朵聽他們說話。
晏子非拿餘光瞥她,見她對叔母一詞反應平平,這才放下心來對吳懷道:“沒有向着誰,你們父子的事我也不想摻和。”
“若他對我母親能有你對叔母半分好,我們怎麽會到這種地步?”
見吳懷情緒不穩,晏子非心知再說什麽吳懷也聽不進去,于是便将啃蘋果的安卻骨一把拉起冷冷道了一句:“你母親是個什麽情形你難道不知道嗎?”
聽了這話,吳懷總算是冷靜了下來。“抱歉叔父,我失言了。”
再擡頭看那安卻骨,一手抓着個蘋果口裏還嚼着點東西,活像餓了幾百年的。吳懷對叔父身邊帶着這樣的人也是好奇,但沒有多問,只看着晏子非又問了一句:“叔父可還有什麽打算?”
晏子非沉默了一會,最後看着吳懷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想通了就來渝州找我。”
聽了這話吳懷低下了頭,眸中暗流湧動,眼睜睜看着晏子非拉着安卻骨走了,到底什麽都沒說,待他們走遠了,這才從袖中抽出一卷畫,将畫緩緩打開,看着上面的女子久久回不了神。
“晏兄,你吃蘋果嗎?”
安卻骨将蘋果遞了過去,晏子非回頭看着她,那雙眼睛依舊是亮晶晶的,說是讓他吃,可眼睛卻像要長到那蘋果上似的,晏子非有意逗她,笑着接過了那蘋果。
“吃。”
結果有些意外,安卻骨收了手,摸摸肚子,好吧,反正也很撐了,拿走就拿走吧。
“怎麽,舍不得嗎?”晏子非故意問她。
“沒有沒有沒有,給晏兄的自然舍得了。”
晏子非忍不住笑出了聲,将那蘋果收了起來:“放心,少不了你的,只是你這也吃太多了,先給你收着。本想着帶你去吃點東西,現在還吃得下嗎?”
“吃得下吃得下,我們去哪?”
晏子非又将那結界撐開,拉着安卻骨回到了之前竹林裏,眼下已近黃昏了,晏子非往西面一指告訴她:“我們去渝州,渝州繁盛,夜裏也是極有趣的。”
安卻骨聽了這話就樂了,繁華有趣,她很喜歡,于是拉着晏子非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