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憂
陌嘲風剛換上那身大紅喜服,就聽聞他那夫人還未過門便尋死覓活,見下面的人吓得夠嗆連句像樣的話都吐不出來,便匆匆趕了過來。
屋裏亂哄哄一片,七嘴八舌說什麽的都有,陌嘲風冷着一張臉看着被搬在床上了無生氣的“屍體”,看着看着突然将大紅長袖一揮,屍體便顯出了原型。
于是屋裏的嘈雜突然停了,陌嘲風看着那團被子很突兀地勾唇笑了,站在他身邊的安染握拳暗嘆:“這丫頭,主人,要不要我再去人界看看?”
陌嘲風又看了眼地上的狼藉只問了一句:“東西少了嗎?”
“少了一個煙鬥。”
聽了這話陌嘲風踱步來到窗前向外面那片湖泊望去,望了半天,笑意更盛了只道:“去什麽人界?別說妖域了,她連這陌王宮的大門都出不去。”
“阿染這就去找,主人不必擔心,阿染保證,一定在吉時之前把她捉回來。”
“不必了。”
聽了這話屋裏的小妖一個一個的都呆了,妖君這思路他們想破腦袋也理解不了,別說他們了,就連常年跟在陌嘲風身邊的安染此刻也楞了,大婚在即新娘子鬧了一出好戲之後跑了,不找?那宴請八方的婚宴豈不是要變成一場笑話?
妖君再沒說什麽只是眯着眼出了房門,待身邊只留安染時這才囑咐道:“把這件事鬧大。”
“鬧多大?”
“滿城風雨,妖盡皆知。”
“再傳令下去,把妖域守死,許進不許出,明白了嗎?”
雖然心中疑惑頗多,但安染沒有多問點頭應了幾句便下去了,只留陌嘲風一妖立在湖岸看着臨近破曉時的極致黑夜,任由思緒無聲糾纏。
事實證明,陌嘲風還是高估了安卻骨的能力。別說離開妖域了,直到天邊旭日升起,妖域鬧了個一鍋粥,她依舊在那片湖裏漂着寸步難行。
安卻骨出了船艙坐在船頭一角,伸了手逗弄那些游來游去的蝌蚪,要是有只魚就更好玩了,可惜妖君愛貓養着一大群貓,妖域她不清楚,反正整個陌王宮是一條魚都沒有,逗了一會覺得無趣,再看看坐在她旁邊發呆晏子非,忍不住道:“晏兄,我覺着咱們就這麽飄着也不是個事,遲早被發現。”
“嗯”
“那怎麽辦?”
“等”
安卻骨翹首期盼了半天,沒想到晏子非就憋出一個等字。
好吧,也沒辦法,等就等吧,想來許久沒看到晏溫了,安卻骨便收手戳了戳晏子非:“晏兄,美人去哪兒了?”
“出去探探情況,一會就回來了。”
“這樣啊,對了,你知道晏溫是什麽妖嗎?”
晏子非剛打算回答,一道白影便落到了他們身後,還未等他開口問,晏溫便将自己探到的情況娓娓道來。
“如此說來,現在要出妖域是很難了?”
“是啊,就是出了陌王宮,要突破妖域也很難,他倒是厲害,把這新娘逃婚的消息撒的滿天都是,生怕別人不知道。”
“呵,許進不許出?他這城門關的倒是嚴實,只是不知道能關多久。”
“我覺得,至多三日。”晏溫笑的溫順言語裏卻滿是不客氣。
“三日?攔不攔得住小妖小怪的都難說,至于那些有頭有臉來湊熱鬧的更不用說了,許進不許出?區區一個妖君這是想禁誰的足?”
晏溫聽了這話也道:“本事不見長,脾氣倒是不小。”
晏氏二人一問一答,倆個人倒是默契,只言片語幾句話對方想說的便都了然于心,可憐那安卻骨聽了半天也聽不出他們這是在打什麽啞謎。
晏子非想到了什麽又道:“其實,只要借着你這海域領主的名頭,我就不信哪個不長眼的敢攔你?”
晏溫沒說話只是笑着搖頭,海域和妖域的關系一直緊張,小打小鬧的從沒斷過,近些年才有了點好勢頭,為了這麽點小事再鬧開确實不值當。
這句話安卻骨倒是聽懂了,一臉震驚指着晏溫詫異道:“美人你……你就是那海域領主嗎?”
“是啊”
“東海主上?”
“對”
“不像啊,他們說的海域領主可是狡詐狠毒,幹得淨是些不入流的行當啊?”
晏溫也詫異:“不會啊,我風評不至于差到這種地步吧”
這時晏子非忍不住了,眉眼帶笑敲敲安卻骨的榆木腦袋道:“你說的是前任海域領主吧?”
“不是只有一個嗎?”
晏子非搖頭,沒和她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只是一計不成一計又起拉着安卻骨協商出逃的路線。
“我們在這湖上呆了好幾個時辰,晏溫一直在四處游走連他們半個鬼影都沒見到,以陌王宮的能力來看,你覺得這正常嗎?”
“确實是不太對勁。”
“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性”
“他們不找了”
“沒錯,所以我們還有機會,雖說妖力在陌王宮會受到壓制,但小範圍的瞬移還是能做到的,也就是說我們先到宮門口。”晏子非指尖沾了點水在船板上畫出了陌王宮的地形圖,陌王宮守衛的日常站點也都一一做了解釋。
安卻骨一路聽下去,越發覺得前程明朗一派光明,沒忍住激動地推了晏子非一把:“晏兄,好樣的,大恩不言謝,等回了人界我請你吃最好的飯喝最好的酒,再給你找最漂亮的姑娘。”
晏子非忍俊不禁“你謝人的方式,也太膚淺了。”
“哎,是嗎?這麽說來好像是有點哈,那就不找最漂亮的姑娘了,我們去找最有趣的姑娘,賞曲看舞聽故事。”
在一旁的晏溫默默看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什麽?”安卻骨問。
“妖君都攔不住的存在。”晏子非解釋道。
“那是誰?”
“重九華或者秦不周”
安卻骨想起之前擡轎的小妖也提過這倆人,如今再從晏子非嘴裏說出,越發覺得那倆位真是不簡單,只是那麽厲害的人會幫他們嗎?安卻骨不免有些懷疑張口便問:“那麽厲害的人會幫我們嗎?”
晏氏二人都沒說話,很奇怪的保持了沉默,最後還是晏子非開了口:“這種方法是最保險了”
此話一出晏溫便知這是同意了,淺笑着道了一句“我去找他”便轉身走了。
原不過是萍水相逢的情分,但見晏溫如此上心,安卻骨在感動之餘又有些受寵若驚扯了扯晏子非的衣角:“說來,我有一個問題。”
“什麽?”
“為什麽,你們會幫我至此?”
晏子非微微愣了一下,随後便露出了一抹邪笑,看的安卻骨心下一緊:“妖域和海域什麽關系你清楚嗎?”
“我只知道原本是一家來着,後來鬧翻了,非要說是什麽關系的話,我覺得是內亂。局安思亂,逢患思聚。美人的話,感覺更是這樣,眼下六界還算平和,倘有一日危及妖界,美人和妖君斷不會只顧內鬥。”
晏子非依舊是滿臉的邪笑:“那你可知你說的那位狡詐狠毒行事不入流的前任領主是誰嗎?”
安卻骨搖搖頭。
“是我”
“什麽?”安卻骨瞪大了眼睛,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晏溫之前的那位東海主上以及海域領主便是我,你沒有聽錯。”晏子非眨着眼再次聲明。
見安卻骨有些懵了,晏子非這才把自己的邪笑收了收溫聲道:“說是內亂也沒錯了,但也只有晏溫當家做主才能說是內亂,我和他不一樣,我這人可小氣得很。”
“那你想做什麽?”
“不想做什麽,只是你想想看,我麽記仇的一個人,能讓妖君不爽的機會可不是天天都有,我是不是得抓好了?”
關于那些是是非非的大事,安卻骨是一概不知的,如今聽晏子非那麽說也并未覺得有什麽不妥。
見那小丫頭還是糊裏糊塗的,晏子非忍住了笑意又道:“所以我們不是在幫你,只是給妖君添堵而已。”
安卻骨平日裏只顧着吃喝玩樂,養在妖域裏也大都被追捧,哪裏懂這些人情世故,晏子非倆三句話便将她繞的團團轉。
見她總算是安心了下來,晏子非終于松了一口氣只道是這丫頭越來越不好騙了。
那倆人依舊在船頭談天說地無所事事,而另一邊,晏溫卻翻窗進了陌王宮內一處裝飾華麗的房中,見屋內無人便自顧自坐在桌前悠然喝起了茶。
直等到日上三竿都不見那人回來,自己這倆三日又陪着晏子非鬧騰,昨夜更是四處游蕩生怕又平添什麽事端,眼下乏的厲害便上了塌合眼假寐,沒想到假着假着還真睡着了。
于是重九華一進門,便看到自己塌上躺着一團白影,走近看了一眼便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把這人掐死在塌上,越想越氣忍不住跑出去把自己幾個手下揍了一頓,還不解氣又跑出去把陌王宮裏幾個早就看不順眼的妖挨個揍了一頓,揍完了心下舒坦了,這才又回了房,見那人還在睡,便冷着一張臉杵在床頭。
許是感受到了那不善的視線,沒過多久晏溫也悠悠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