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再見，離開靠近
“我永遠記得你，只是自你死去之後我早已活不下去，我随着你一起離開了很久很久……”
——取自杜小小的日記，2017年7月8日篇。
1
張棟霖走出病房那一天，甫城的雪已經化了很多。他在自己母親陳華的攙扶下緩緩地走着，仰頭望向天空時他眯起了眼，他說：“時間過得真快啊，以前還不是這樣的模樣。”
“是啊，這個時代發展太快了。以前都沒有這樣便捷呢。”
張棟霖微微笑着低了頭，他拉住陳華的手說：“媽，我想去見見南芸。你帶我去，好嗎？”
陳華咽了咽唾沫糾結着沒有答應他，她默不作聲地打算帶着張棟霖繼續走下去。而張棟霖倔強地不願意繼續走下去，“媽，你們不讓我去，我也會自己一個人去的……”
“唉……”陳華看着自己兒子的模樣只能無奈地告訴他，“之前你姐姐石莉去見過她之後，她就不願意再見任何人了。我們自然是知道你想要見她的，不是因為她……我們一家人也不會這樣。只是，那個孩子她被判刑之後就不願意見我們了。”
張棟霖聽後落寞地望着地面，随後他轉身背對着陳華說：“我們回去吧，我累了。”
陳華看着兒子的背影無奈嘆息一聲，之後她快步走到張棟霖身邊扶住了他。
如同陳華所說的那樣，蔣南芸不願意見任何人。這是張棟霖拜托蔣東去見見蔣南芸時，蔣東毫不猶豫地告訴自己的答案。
蔣東在之後也曾想要見蔣南芸，不過蔣南芸拒絕了和蔣東見面。張棟霖知曉事情後，說着自己也想見蔣南芸。
“她誰也不見，甚至在我們去了好幾次之後她轉告給我們的話是哪怕你去了，她也決定不會見你的。”
“是嗎……”張棟霖苦笑着，片刻後他有下了決定，“那就帶我去一趟吧，如果她還是不願意見任何人，也不願意見我的話，那我再回到醫院就好了。畢竟沒有做過的事情，我無法放棄。”
“你的身體出去，可以嗎？”蔣東還是顧慮着詢問張棟霖。
“沒事的，我也不可能困在醫院一輩子不是嗎？”張棟霖說後看着蔣東還是猶豫的眼神安慰他道：“你不用擔心的，我不會這麽輕易死掉。”
蔣東無奈嘆氣，“你不會死的，不要說那樣的話，我帶着你去就好了。只是她不願意見我們的話，我會立馬把你帶回醫院的。”
張棟霖點頭笑着說：“謝謝你，蔣東。”
蔣東扯着一抹僵硬的笑，“沒什麽好謝的，你好好活着就行。”
換了衣服後張棟霖被蔣東帶出了醫院，坐上蔣東車裏的那一刻他感覺到了久違的自由。他說：“躺在病床上的十幾年，我感覺被困住了好久。對我而言好像是經歷了很多年的時間，卻又好像只是一個黑夜的事情。明明只是閉眼再一睜眼的剎那，一切就全朝着我無法預料的那一方走去了……”
蔣東握着方向盤欲言又止，最後他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有些時候太多東西我們都無法制止，哪怕我們能夠預測未來，我們也無法确定一定可以改變未來。如果真的能夠改變，這個世界在就不應該存在壞人了。而且，我們又能說誰一定是好又是壞呢？”蔣東說着無奈一笑，“我們決定不了的，我們大家都是普通人而已。”
“是啊……也不是沒有人試圖阻止過我，而我還是一股勁地橫沖直撞非要調查，所以變成了現在的結果。”張棟霖說完看向窗外安靜的坐着。
蔣東沉默下來不再搭話，将車開往看蔣南芸的路上，兩個人都想到了很多與蔣南芸相關的過往。明明所有沒有出錯的回憶，怎麽就留下了傷痛的痕跡？或許，太多無法改變的留下的就只有讓人難以言說的痛。
當兩人都傳達了想要見蔣南芸的話後，蔣南芸先是欣喜着想要見見張棟霖，照顧了張棟霖這十幾年的她就是為了見到醒過來的他。只是當她的雙手摸向自己的臉時，她的喜悅一下便消失不見。
從她選擇整容暴富陳晉他們之後，她再也不敢去醫院看望張棟霖。她的心裏或許埋下了太多讓自己過不去的坎了，而且讓他見自己一面沒有用的……反而，她會放不下的。
之後她本來想着還是拒絕他們的探望了，可是望向自己寫下的信，她還是答應了探望。
雖然蔣南芸竟然答應了探望，不過，她只願意見蔣東。
張棟霖聽到這句話愣在了原地，随後他語調裏帶着淡淡的苦澀說：“你去見她吧，我在這裏等你。”
蔣東不知道說些什麽才能安慰張棟霖，最後他只能說了句：“我很快就會出來，不會太久。”
張棟霖沒有點頭也沒有說話，他佝偻着腰望着布滿了一層灰的角落。
當踏過安靜的走廊後，蔣東先行來到了探望室等待蔣南芸。
蔣南芸站在玻璃窗後時，蔣東立刻站了起來。看着瘦了太多的蔣南芸，他一時忘了自己想要的和蔣南芸說的話，他看着不再是之前的蔣南芸一時間心裏很不是滋味。
“你不該來的，更不該帶着他來的……”
蔣東沒有聽清她說的前半句話，聽到後邊的話後他僵硬地坐在了蔣南芸的面前。他咬牙忍住心裏翻江倒海的情緒，最後沒有一點解釋只是充滿歉意地說：“對不起……”
“蔣東……”蔣南芸叫了一次他的名字擡頭看着他，“你不用向我道歉的。我明白是他想來見我，但是我不會見他的……”
“……”
“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我了，更何況我改變了模樣。這模樣你看着也是會覺得奇怪的吧……”
“我……他不會在意的，我們也不會！”
蔣南芸望着蔣東的眼裏噙滿了淚水，她輕聲卻堅定的說：“可是我在意…我不想頂着現在這樣誰都覺得陌生卻又說着是蔣南芸的臉見張棟霖。如果他真的看到了我現在的模樣，蔣東，我真的會瘋掉的……是我害得他成了現在了樣子，他本來光明的未來因為我變成了一條死路，我有愧于他。如果不是為了我，張棟霖他不會浪費多年光陰。”
聽着蔣南芸提及到的只有張棟霖，蔣東本以為釋懷的心卻揪着越來越難受。可是望着豆大的淚珠從蔣南芸臉上滑落時，他也明白自己本來就不是他們故事裏擁有姓名的人。
“你讓他不要再來了……”蔣南芸指甲掐着自己的手說：“還有，你也不要來了。”
蔣東下意識反問：“為什麽？”
他和蔣南芸相處了多年，他以為他們之間好歹至少是能夠可以繼續見面的朋友。他甚至不希望蔣南芸把自己當作親人，他只是希望見到她，如果不能時常，僅僅只是一年一面也可以……
“蔣東，我對你才是抱歉，我應該對你說的不只是一句對不起那麽簡單的。”蔣南芸說着眼淚止不住的滑落。
蔣東話裏帶着怒氣咬牙切齒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我其實早就知道了你對我的感情，在你每一次望向我，在你每一次打算勇敢地說出那些話時，我都逃避了。我想你也看出來了……在兩年前真的有那麽一個瞬間，我想着我答應你我就會脫離一直無望等待張棟霖的歲月了。這樣好像對我而言算是好的了，可是那樣對你太不公平了…因為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的。”蔣南芸的眼前被淚水模糊掉，她依舊是望着蔣東的方向哽咽着說，“而你不該為了我調查去過往，也不該參入這場鬧劇裏，真的…太不值得了……”
蔣東握緊了雙拳，他嗓子處壓着一股沉重，他的話止在嗓子眼太難受了。低頭不再看着蔣南芸淚流滿面的臉，心裏止不住酸澀的，他望着陰影下的地磚嘶啞着聲音說：“這些從來不需要你覺得值不值得的，只要我認為值得就夠了……”
“那樣，不公平。對不起……”
蔣南芸和蔣東說完這句話後沉默了很久，在蔣東望向她的雙眼時，她再次說了對不起。
蔣東無力地站起身，他說：“我聽你的，我不會再來了……”
蔣南芸仰頭盯着蔣東的臉，淚水從她的眼角掉落。
“最後，希望你幫我把信帶給張棟霖，謝謝。”蔣南芸雙手拿着信拜托蔣東，蔣東答應了她。
當蔣東走出探望室後，蔣南芸淚水變得更加洶湧。經管她的雙眼已經紅腫難耐，她還是止不住眼淚落下。
在蔣東把信給了張棟霖後，他把蔣南芸讓自己轉達的話告訴了張棟霖。
“她說，讓我們都不要再來見她了。”
張棟霖聽着蔣東的話遲遲沒有接下信，他望向門外說：“你送我回醫院吧，我下次再來。”
蔣東望着張棟霖倔強地撐起強要離開的滑稽模樣苦惱嘆氣，最後他上前扶着張棟霖把他帶到車裏。
車裏的張棟霖一言不發，而蔣東望着信看了很久把信放在了自己兜裏。
把張棟霖送回醫院後，張棟霖的父母在醫院大廳撫過張棟霖後沒有多問什麽。回到病房後，張棟霖倒頭蓋着被子睡去，蔣東望着他的模樣只是把信放在了一旁的桌上，他什麽話都沒有再說，離開了醫院後他安靜的在車裏坐了很久。
直到午夜之後，張棟霖的病房沒有任何人陪着。他撐起身子坐了起來，在乎着盯向桌上的信時他猶豫了很久下了床拿起信走出了病房，走到有光亮的走廊艱難坐下後，他慢慢打開了蔣南芸寫給自己的信。
蔣南芸她寫信讓張棟霖忘了她，她讓張棟霖以後好好生活。忘了蔣南芸，他要自己好好生活。
看完信之後，張棟霖面無表情地望着窗外的燈火輝煌。他內心想着如果自己不愛蔣南芸他就會放棄了，只是他愛蔣南芸。所以，他不會放棄，他還是選擇等待着蔣南芸。
倘若下一次見不了面，那就再下一次。耗盡一輩子也沒有關系，從他決定為蔣南芸尋找過去的真相時就選擇好了道路。他會踏過荊棘和一切險阻，他不怕。
張棟霖他也知道蔣南芸也為他浪費了多年光陰，他的感情還是如當年一般。不論蔣南芸變幻成了什麽模樣，他依然繼續等待。
“不論她變成什麽樣，我還是要等她。”
2
杜小小她回到了書店，而書店裏莫莉等了她很久。看見杜小小時，她笑着面對小小。
她說：“我有東西要給你。”
杜小小沒有措手不及的表情，她只是在定定地望了莫莉一會兒後說：“好。”
她已經意識到莫莉特意等着自己又說着要給自己的東西是與陳晉相關的了，她跟在莫莉身後，而心跳卻越來越快。
莫莉帶着杜小小去到了自己的房間，她拿過屋裏的椅子走到了衣櫥邊。在踩着椅子站的高了些後，莫莉掏出兜裏的鑰匙打開了衣櫃最上方的壁櫥。她從壁櫥最深處拉出一箱紙盒，對小小說：“幫我接一下。”
小小望着紙箱點頭，接過有些重量的紙箱她低頭凝視了很久。她在思考着，紙箱裏數十本外觀不一的厚重筆記本記錄着的會是什麽呢？
是陳晉的生活，還是陳晉的苦難？她抱着紙箱站了很久，她有些害怕，心跳聲在自己的胸膛被放大，撲通撲通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抓緊她的思緒，也在放大着她越來越不穩定的情緒。
“來放在一邊吧。”莫莉說。
杜小小聽後意識着放下了紙箱，坐在一旁是目不轉睛地望着紙箱。
莫莉略顯緊張地舔唇，“這些…這裏面裝着的是陳晉的東西，還有一些是陳之督那個孩子的東西。這些是他生前要我保管的，本來他說過如果可以不要把這些東西給你。”
小小看向莫莉，她顫抖着聲音說：“那為什麽現在要給我呢？”
“今時不同往日，我知道那時陳晉在乎的是你知曉他的離去後會變得痛苦，所以他希望我隐藏卻不願意銷毀這些東西。況且，現在已經是塵埃落定了，這些東西不應該藏着一輩子。而且，最重要的是，小小你有知道這些東西存在的權利。”莫莉望着杜小小輕輕一笑，她溫柔地對小小說：“或許你也應該釋懷的不是嗎？”
小小的委屈一下洶湧上來，她以為自己真的隐藏的很好，好到所有人都沒有發現。她說：“我…一直在…努力着忘記和……釋懷……”閉眼沉默了兩三秒，她極其難受的說：“可是，莫姨……這有點太難了……”
莫莉望着小小紅了眼眶，她鄭重的道歉：“對不起……”
“我知道你沒有錯的，是我太不願意放手了……”
莫莉的淚水瞬間落下，她感到越來越虧欠，最後她抱住了小小，她安慰小小道：“沒有關系的，你不一定非要放棄的。”
因為莫莉她自己自始至終也沒有放手過，而她現在依然帶着滿腔熱忱生活，所以不用放棄也沒有關系。
灰蒙蒙的天讓人分不清是什麽時候，可能已經是晚上了吧。
晚夜的天空閃爍着零星的幾顆星星，而夜空中最亮的那一顆星星好像離她最近。
小小她努力着憋着眼淚打算翻看起陳晉所寫的日記，但是她還是高估了自己。在看着第一篇日記時，她的眼淚已經不斷地落下。
擡頭想要憋會眼淚，試着平複自己的情緒時，她哽咽着越來越難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一點兒念頭都沒有。現在在她的腦海裏出現的只有陳晉，她的世界裏太多陳晉的痕跡……只是這些痕跡若有若無的存在着，而這些痕跡在這麽多年裏無不在時時刻刻折磨着她，拯救着她……
她獨自翻看完了陳晉的日記，陳晉那些無聊的生活裏面都在記錄着關于小小的影子。他的日記裏寫着：“我收到了小小的照片，她看着已經恢複了狀态過着不錯的生活。我很開心知道了她現在的生活……”
“上一次去甫城偷偷看着小小時，她還沒有那麽瘦。她是不舒服了嗎……小小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生活。”
“小督今天學會了走路，他口齒不清地叫着爸爸，我拍下了他的照片想要分享給你，不過我還只是想了想而已，我不要讓我再次陷入黑暗裏。”
……
“小小，我遇到了你。你看着我們的孩子神色一下子落寞了，真的對不起……小督是我們的孩子，可是我沒有機會告訴你了……”
“小督已經快上學了，我拍了更多的照片。這個孩子很聽話，他很有禮貌……還有，他和你越來越像了，看着他我總是會想起你。”
……
“我越來越想你了，我偷偷的去見了你一面。是時隔很久的日子，那個小警察步步緊逼着，我感覺到了不安。我想再見你一面……你一如既往地照顧着書店，其實那一天的陽光很好，我想和你一起走在陽光下。如果只是存在有着能與你攜手同行的片刻瞬間，那麽我會不帶遺憾的……”
“陳之督那個孩子還很小，他會去往哪裏呢……小小，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
直到最後，她發現自己的淚流幹了，她的眼睛酸澀難耐。過往無數的事件裏存在着她的痕跡，可是對于他們她一無所知……
小小拿起紙箱裏的照片無助地哭着，她太痛恨無法與陳晉他們共同生活的自己了。如果她那時可以和陳晉一起離開，會不會有另外的結局。她不害怕這些苦難，她只想和陳晉一起。她曾經待在黑暗裏，她不在乎再次踏入其中。
如果她會成為他們拖累，她也會努力改變的。她明白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前往好的結局，但是前往結局的路上是和陳晉一起的花，她也會沒有遺憾的。
“陳晉，我努力好好生活多年了，我有一點……撐不下去了……”
3
雖然還處在冬季，但是太陽還是偶爾會出現。站在陽光下，會有一點點暖暖的感覺，這一刻好像有真正存活着的感受。
在經歷住院和綁架之後，杜小小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再一次去醫院後，醫生說：“你的身體狀況不太好……”
“我能感受的到。醫生你直接告訴我最壞的結果吧。”小小撐着虛假客套的微笑。
“最壞的結果就是三個月。”
杜小小了然的點頭，她還有多餘的時間已經很不錯了。她道過謝後離開了醫院，走在人煙稀少的街道上她無比感慨，幸好，撐過了謝黎溪這個壞人離開。
雖然三個月不算短，但是她覺得已經不需要等待這麽久了。哪怕自己已經堅持了十幾年，但是再多一天也只會是煎熬了。她不想熬着了……
在做好了要離開的決定之後，杜小小特意和莫莉聊開了。
“莫姨，之前的事情，對不起。”小小抿了抿嘴，“你只是尊重了陳晉的想法，我不應該責怪任何人。”
莫莉拉着她的手，語重心長道：“你願意看開了就好。”
杜小小笑着搖了搖頭，“我沒有想開，只是或許沒有以前那樣絕望了。”
“這樣也是很好了，慢慢來不着急。”
書店的風鈴被吹響，清脆悅耳的聲音時隔很久的響起。之前她離開了書店好久，再次聽見只覺得恍如隔世。第一次聽見這個聲音還是在剛來莫忘書店的時候，十三年了啊~
小小拿出了體檢報告遞給莫莉看，莫莉疑惑地接過，“這是？”
“看看吧。”
莫莉低頭看了起來，反複看了幾遍後還是不敢相信。她指着手裏的體檢報告問：“這是什麽意思？”
“我生病了，很久以前就生病了。”小小帶着笑容看着莫莉，“不過因為陳晉我還是選擇接受了手術，做了手術之後我撐過這些年。只是現在我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甚至已經是很糟糕了。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莫莉咬緊牙關，心裏有股郁結。“怎麽辦啊？小小，傷害你們的人好不容易被找到，他們只是才得到一點點懲罰而已……為什麽你也這樣了……”
小小将手搭在莫莉的後背上，她輕撫着莫莉，莫莉推開杜小小的手，她定定地望着杜小小問：“小小你告訴我這些，為什麽？”
“我打算離開了，對不起，莫姨。”
“……”莫莉特別失落，但是她也明白杜小小沒有牽挂，自己留不住小小。
“有些時候很多東西已經有了最好的結果了，就像我還能透過手術活下來這些年。莫姨，這我已經很好了。”
莫莉聽着杜小小的話捂住了臉，她太無奈了，可是她沒有辦法……
“不是這樣才好啊……”
“沒有關系的，沒事。”杜小小抱住莫莉，過了很久之後她說：“謝謝你，莫姨。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母親。”
離開莫忘書店前，杜小小本打算什麽都不帶走。只是看見陳之督留下的手鏈後，她拿起戴在了右手手腕上。
“小督，這個手鏈很漂亮。媽媽，很喜歡。”
杜小小把許媛約了出來，見到許媛的那一刻她的笑容很是動人。仿佛陽光透過雲層帶來光亮便明媚燦爛，這是許媛從來沒有在杜小小臉上見到過的。
許媛敏銳地察覺出杜小小的不對勁，不過她是在和杜小小分別時才說出了口。望着杜小小離開的背影她叫出了杜小小，她疾步走到杜小小身邊直接了當地問：“杜小小，你要離開了嗎？”
“對呀，我正在走。”
許媛紅了眼：“杜小小，我不是傻子。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的！”
“呀~被發現了啊……”杜小小不再倔強的撐起精神，她的語調變得很輕，“我想着你一定會發現的，我等着你叫住我呢……”
許媛忍不住破口大罵：“你有病啊！杜小小，你為什麽總是這樣，你很了解我嗎？如果我沒有叫住你怎麽辦，我們最後一次見面都要讓我這樣稀裏糊塗的嗎？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孩子了！”
杜小小笑着摸了摸許媛的肩膀，她用很小的聲音堅定的說：“你會叫住我的，你很聰明的。”
許媛忍不住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哭了起來，她很少無助的說：“杜小小…可不可以拜托你，拜托你不要離開……”
小小許慢慢抱住了許媛，她在許媛的耳邊輕輕耳語道：“許媛，對不起我沒有辦法騙你。你知道的，我早就已經沒有留在這個世界之上了。”
許媛哭得越來越厲害，她無法接受現在的狀況。可是，強留不了……
過了很久之後，杜小小松開許媛，她望着許媛的眼睛微微一笑：“許媛，笑着和我說再見吧。”
許媛低着頭眼淚直掉，過了很久她擡頭：“杜小小，如果有下輩子，你們不要再丢掉我了……”
杜小小虛弱的點頭，她給出肯定的答複：“我答應你。”
許媛聽後流淚扯着不算好看的笑容，她哽咽着說的很慢：“杜小小，再見……”
4
好像離開的那一天依舊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不過甫城的風有些大。
杜小小離開前最後要去的地方是陳晉和陳之督的墓碑。
她撫摸着石碑懷念着以前，她的身份最是奇怪的。因為杜小小的生活不是幸福的，最開始擁有記憶的時候是被養父接回了家裏。
她的養父是劉峥公司底下的人，他不算是個壞人，不過就是不太聰明成了別人的替罪羊。
當年在蔣威的介入下，劉峥的公司倒閉了。而在這之前，養父帶着自己在街上碰到了蔣威。雖然蔣威恭敬地稱呼着養父，可是小小仰頭望向他時看見的全是蔣威的眼裏狠厲，她不喜歡蔣威。
離別時蔣威說：“我忘了，劉哥讓您下個星期一，就是後天去一趟公司辦公樓，他有事找您。”
養父沒有多疑地答應了蔣威，随後他們都以為是平常地回了家。
而就是那一面，養父的東西留在了劉峥身邊，那是将養父陷入死刑的東西。
公司倒閉之後，養父丢掉工作後。在成為殺害了劉峥的嫌疑人後，他被劉峥的兄弟折磨着。而離開前，養父見了自己一面。
他向小小道歉，他說：“是我太對不起你了，你好不容易離開了那個孤獨的地方，現在又要回去了。”
是的，養父也是孤兒院出來的孩子。終于跟着劉峥混出些名堂之後卻就這樣到頭了。
那時她望着養父滿臉的傷沒有說話，她安靜地擡起手輕輕地摸了摸養父的臉。直到良久後她說：“沒有關系，只要不拖累你就好了。”
養父抱一下杜小小後就離開了，而她之後擔心的跟了上去。當跟丢了養父後她四處張望尋找他的蹤影，而養父卻跳樓死了。她倒在自己的面前吓壞了她，看着他的屍體，杜小小情緒崩潰掉。
她顫抖着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麽，而之後她被躲在角落的女人拉走。這個女人是養父的情婦，她帶走自己只是因為害怕杜小小會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劉峥的人，那樣的話，她也會很難熬。
在之後的日子裏她被養父的情婦照顧了一段時間，不過她過的并不好。之後養父的情婦把自己送到了一個工廠裏幹苦力，而那個工廠裏的人是犯罪團夥，那時她知道自己無家可歸了。時間越過越難熬，杜小小只覺得越來越絕望。
當無意間在團夥裏聽見他們和蔣威的談話後，她只覺得太過于熟悉的聲音了。她鼓足勇氣偷看見了蔣威的側臉，蔣威說的話讓她才發現自己的痛苦都是來自于蔣威。
小小咬牙盯着蔣威看了很久，她不願意再繼續待下去，經歷膽戰心驚的策劃後，她成功地逃跑了。
這是杜小小逃跑的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只是逃離之後，她明白世間之大，自己無處可去。
在工廠裏差點被別人欺負後她就一直把自己打扮的髒兮兮的，而不去去往何處的她漫無目的地躲着人群行走。
遇見陳晉他們自己沒有想到，而在路上再遇到蔣威時她也并沒有想到。當蔣威對自己起了殺心時，她真的也想拉着蔣威一起死。
蔣威這樣的人真不配活着，反正自己活得也不快樂，更不興福，那麽就和蔣威一起死了吧……
她這樣想着的時候，陳晉出現了。因為陳晉，她活下來了。那一刻，最黑暗的時候她動心了，只是她以為不會有未來的。
而回顧多年以來，她發現自己沒有避開罪惡，只是罪惡被陳晉攬在了他的身上。
而這一切，杜小小到死也沒有告訴任何人。
她一定要去找陳晉，述清自己的罪責。
冷風吹得她頭疼的時候，她悠悠開口：“陳晉，小督。今天的風好大，我想就這一點有些壞，其他的都會是最好的時候。”
小小離開了甫城，她來到了白城，這個最初和和陳晉相遇的地方。她來到了海邊，坐在海邊時，摩擦着手腕上的手鏈她哼起從前陳晉總是會哼着的不知名歌曲的調調。
吹過一夜涼涼的海風，杜小小撐着昏昏沉沉的腦袋拖着極度不适的身體一步步走進冰冷的海水裏。
海水越來越高，只是當越瀕臨死亡，她耳邊哼曲的調調就越來越清楚，她感知到了模糊的東西變得清晰的時刻。她走向海底深處，沉落進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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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她在向陳晉，靠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