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四場比試——德，比試內容——去街上找一位乞丐，讓他真心對你說一聲謝謝，誰能做到，誰就能獲勝。”
孟夫子的目光掃過二人，他一直是帶着笑的，就像是慈祥的長輩一般，特別是他旁邊還站着一位滿臉嚴肅的顧校長，兩兩對比之下，更是讓人心生親近。
他笑道：“靜候你們的佳音。”
溪川城，一個有着幾百年歷史的城池，依山靠水，百姓安居樂業，是一個古老又繁華的城市，但也算是命途多舛，曾經也遇到過不好的縣令，給這所城池帶來了損傷。
比如那些貧窮破産，無家可歸，多分布在繁華地帶，以乞讨為生的乞丐們。
夏小五一邊走着，一邊琢磨着本次比賽規則，想來想去，她覺得自己想複雜了，這件事其實很簡單。
她看向旁邊與她并肩而行的宗信，笑着伸出手：“阿信，借我點錢。”
“哦，好。”宗信沒有絲毫猶豫地從懷中取出錢袋子，遞給夏小五。
宗家有錢，宗信又是宗家唯一的少爺，他的錢袋子自然每天都是鼓鼓囊囊的，但宗信并不是驕奢淫逸之人，往往一天結束之後，錢袋子基本上還是原樣，除了必須要買的一些東西外，他花錢不多。
夏小五只從中取出了一半，她想着反正只是過過場面而已，那就打成平手好了，輸贏對她無所謂，只要顧老頭能夠答應她們入學就好。
“拿好了，別掉了，”夏小五将錢揣進口袋裏，揮揮手，“我先走了。”
沒走兩步，宗信在她身後提醒道：“你的錢掉了。”
“噢！”夏小五回頭一看，果然掉了個碎銀子，她上前撿起來，有些尴尬道，“忘了剛剛那件事。”
看着夏小五背着手，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之後，宗信才轉身離開。
夏小五的方法很簡單——
乞丐嘛，缺什麽？缺錢，那就給錢好了，給了錢之後，他一定會說謝謝，不說就不給。
想好了計劃之後，夏小五也不急，她慢悠悠地到處走走逛逛，看見哪裏有好吃的就去買來吃點，看見哪裏有好玩的就湊過去看看，看到街頭有耍武藝賣藝的，她就打賞點銀子。
不得不說，自從住進宗信家之後，她的生活水平直線上升，吃得好，睡得好，賞銀子都變得大方起來。
難怪有錢之後人容易變得堕落，她這個死了一次的水鬼都不能控制住自己，更何況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呢？
但這又說回來，宗信能夠不被金錢降服，那還挺厲害的……夏小五一邊吃着芡實糕，一邊心想着這糕點還挺好吃的，老人家手藝不錯，可以多買點，回去也給宗信嘗嘗。
玩了好一會兒，夏小五才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任務，她暗罵自己不務正業，又四處找找看看，她運氣好，在一處街角找到了個乞丐。
那乞丐正悠哉的躺在一張破爛席子上曬太陽，他閉着眼睛，翹着腿，嘴裏還哼着小曲兒，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雖然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但是也算是幹淨，他身旁還放着一朵普普通通的紅色小花。
夏小五走上前，笑道：“嗨！”
乞丐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他學着夏小五：“嗨！”
夏小五坐到他對面，開門見山說道：“我給你錢，你跟我說一聲謝謝，怎麽樣？這買賣劃算吧？”
乞丐喜道：“那可太劃算了，劃算到我都不好意思接了，這樣吧，我再額外給你跳個舞，就當做舞錢怎麽樣？”
夏小五巴掌一拍：“那敢情好！”
于是乞丐站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然後扭起了秧歌，又一邊手舞足蹈，整個人看起來特別的滑稽。
街上人來人往，很多人都被他吸引了，不過大多數人的笑并沒有好意，在他們眼中，這乞丐仿佛一個跳梁小醜。
這不懷好意甚至牽連到了夏小五身上。
“那個女子是誰啊？那席子真髒，她怎麽坐得下去的？”
“和乞丐混在一起，估計也不是什麽好人家的女子。”
“離她遠點。”
他們的聲音并不大，不過夏小五還是聽到了，她并不在意這些，只是單純的欣賞乞丐雖滑稽但有趣的舞蹈。乞丐也聽到了，他也不在意，只是繼續專注地跳着舞。
乞丐對着夏小五跳完了秧歌，又墊着腳扭起了腰，左右晃着腦袋甩起了手。他整個人本來有些胖胖的，這麽一跳，像個怎麽也飛不起的大胖鳥，更顯得搞笑了。
夏小五被逗得大笑起來，一直拍着巴掌。
跳完之後，乞丐坐回原位，抹了抹額間的薄汗，有些意猶未盡的說道：“怎麽樣？值不值你的錢？”
“太值了！”夏小五摸出一錠銀子，又給他拿了一塊芡實糕，笑道，“都給你。”
乞丐雙手接過，笑道：“謝謝！相逢即是緣，好人有福氣，這個送給你！”
他将那朵紅色小花遞給夏小五，夏小五也不客氣，直接接過。
之前看的時候，夏小五以為這只是一朵普通的紅色小花，可直到拿到手上之後，她才發現那抹紅色真的太美了，純粹又幹淨，陽光一照，似乎還閃着微微的光。
她沒來由的喜歡這朵小紅花，笑道：“多謝啦！”
話音剛落，那朵紅色小花忽然變成了一只紅色的蝴蝶，它停在夏小五的無名指上，輕輕扇動了幾下翅膀，待清風吹過，它自随風而起，向着天邊飛去。
夏小五下意識想伸手攔下它，但不知為何，剛伸出去的手突然停了下來。
那一刻，她心中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像是有一個無形的聲音在告訴她——緣來緣去皆如此，來來去去莫強留。
夏小五最終還是收回手，任由着它飛走了。
*
另一邊，宗信的進展似乎并不順利。
他的想法也很簡單——
他想要盡他所能的去幫助一位乞丐，教授他簡單但能活命的一技之長，這樣的話，他也不必再過這風餐露宿的日子。
“你這也太麻煩了。”乞丐懶懶散散的靠坐在牆角，十分不耐煩道，“你幹脆直接把那筆錢給我，我去賭一賭，肯定能賺一筆大的，到時候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宗信耐心勸說：“十賭九輸，靠賭博是沒辦法賺錢的，我教你做面的方法，再加上給你的錢，到時候你可以開個小面攤，雖然日子可能苦了點，但也能自給自足。”
這做面的方法是他自己摸索出來的，溪川城的面攤不少，他每家都吃過，但平心而論，他相信如果這位乞丐真的能學到他的方法的話，必能在其中占據一席之地，最起碼能養活自己。
可惜他願意教，乞丐不願意學。
宗信繼續勸說：“而且學會這個手藝也是極好的，即使你不願意開小攤，以此營生，也可以把它用在別的地方，比如……”
宗信略微一思索，接道：“比如你以後娶了妻子，做工辛勞一天之後，回到家中，為心愛之人下一碗簡單的面，她若是喜歡，縱使殘燭草屋，我想也是極幸福的。”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景呢？
宗信仿佛真的身臨其境，透過桌上暖黃的燭光，隔着氤氲熱氣，他看見她在對着自己笑，聽見自己在絮絮叨叨地說着白天發生的事，他難得話多，但說完之後又忍不住擔心自己遇到的事情太過稀松平常。
她卻笑道：“怎麽會呢？哪怕一棵樹，一多雲，一縷清風，從你口中說出來，也是有趣的。”
宗信忍不住低頭笑了笑，直到乞丐的聲音将他喚醒，他視線一明朗，就看到乞丐漆黑的手在自己面前晃動。
“你沒事兒吧？”乞丐嫌棄道，“在外面辛苦一天，還回家給婆娘做飯？有毛病吧，要做也是她給我做，要不做我就休了她。”
宗信見他這般說，只能略過這一部分，他再次勸道：“有一技傍身，總歸還是好的。”
乞丐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舉起拳頭嚣張道：“你要給就給，不給就走，羅裏吧嗦的，信不信老子揍你！”
這下，宗信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卻聽到從身後傳來一句更嚣張的話：“你再翻一下，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給挖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