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痞
重九華日也想夜也盼晏溫終于在他眼皮子底下一點一點的長,眼下是十五六的風流模樣,正是會勾人的好年歲,可重九華卻高興不起來。
晏溫長大了,不茍言笑性子冷的那一面暴露的很徹底,再不複前些年的甜軟可愛。
笑一下是久旱逢雨,哭一下更是鐵樹開花,別說撒嬌了,有時候重九華甚至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也真是賤的慌,小時候盼他長大,長大之後又想着他變回去。
晏溫一點都不親人,重九華急躁的紅頭發又都多了不少,可也不敢怎麽樣,只把晏溫留下來的那摞手稿翻來複去的看。
重九華自問沒虧待晏溫半分,他也不知道晏溫為什麽就這麽不願意和人親近。
前些日子還好,好歹還回來在他身邊過個夜,這幾日越發好了重九華連個人影都抓不住,雖然手稿上再三囑咐要給幼崽自由,可當晏溫消失了整整五日後,重九華還是沒忍住把山莊上上下下翻了個遍,這才驚悚的發現晏溫是真的消失了。
沒由來的煩躁讓重九華差點把書閣給掀了。重九華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是的,這山莊隐秘的很,更何況外面還有無數層結界,外人不可能進得來總歸不會是被擄走的。
可能是累了想出去散散心吧,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混賬小子,去哪裏不能先打聲招呼?這一次要是讓他給逮住了,非得先狠狠揍一頓出氣。
話是這麽說,可當重九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都沒找到那人半片衣角的時候就什麽都忘了,以至于當他摸到黑河底,隔着經久不用的玻璃池望到那一抹魚尾的時候內心平靜的甚至找不到之前那股怒火來過的痕跡。
重九華二話不說便進了水池,他推開水波一直向下,終于在成簇的水草裏找到了鲛人模樣的晏溫。
晏溫蜷縮着身子躲在叢中,見他來了依舊一言不發。
“好端端的怎麽現了原形?”重九華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對晏溫的不告而別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有。
“沒……沒事。”
晏溫淡淡開口,手肘撐地從水草叢裏爬起來,重九華這才發現那條魚尾上多了些細碎的傷。
那些傷切口很細,幹淨利落的連絲腥味都沒有,手法細膩且避開了所有容易出血的地方,一看就知是晏溫自己幹的好事。
“這叫沒事?”重九華簡直氣的頭疼。
晏溫還是那副臭脾氣,當着重九華的面化回了人形,白色衣衫把傷口遮擋的正好。
“跟我回去,無法無天了你。”重九華一手扯住了晏溫的手腕,可晏溫也不知道什麽毛病,紅着臉愣是不肯跟他走。
重九華一時氣昏了頭,扯手實在怕傷了這副年輕的軀體,幹脆一把擒住了晏溫的腰把人往懷裏帶,晏溫沒來得及設防一頭撞了過去。
二人肢體接觸沒多久,晏溫便惱羞成怒一把人推開。
重九華楞了良久才下意識向下打量了一眼往叢裏縮的晏溫,舌頭都有點捋不直:“你……發情了?”
算算日子确實是春天了,但這就到發情期了嗎?重九華有點驚訝,真的是長大了啊,可這該怎麽辦?重九華飛速回想那本手稿。
他楞了良久才蹲下身子,想把極別扭的晏溫扯出來,可沒想到少年一把拍開他的手,神情裏的厭惡難以遮掩:“你別碰我。”
“鲛人的發情期為三個月,每年二月始五月止,一月比一月難熬,今日才二月初五,餘下那麽多日你打算怎麽辦?”
晏溫環膝埋頭久久才道:“身體都不受控制了,居然還要那麽久,真麻煩。”
重九華努力憋笑:“恭喜你,要走上男人的征程了。”
晏溫臉上發燙,皺着眉問:“什麽東西?”
“就,身體有時候确實不歸腦子管。”
幸虧背的早,重九華暗自慶幸,之前生怕自己哪天冒犯晏溫硬是在晏溫手稿上找到了後路,一句不差死記硬背了下來,沒想到在這裏先用上了。
重九華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從容不迫:“為了提醒你要吃東西,所以肚子會餓,為了提醒你要喝東西,所以口會渴,為了提醒你繁衍生息,所以才會發情。晏溫,這沒什麽的。”
真不愧是晏溫啊,重九華把這聽着都牙疼的話說出來的時候,晏溫居然擡起了頭,重九華很小心的伸手:“我可以幫你。”
晏溫不太明白,剛想說些什麽,可一直以來折磨着他的奇怪悸動居然在重九華的撩撥之下慢慢下去了。
到底是年輕啊,重九華也不是沒見過以往晏溫發情。可也沒感覺有什麽,無非是粘着他的時候多一點,比平日熱情一點罷了,可這一次很明顯沒那麽好打發。
大概是因為初化人形自制力和心性還不穩到底是獸性多一點吧。
重九華一時失神剛隐隐約約找到了點原因,便發現被他安撫了大半夜的晏溫還是沒法睡。眼下正窩在他身側磨蹭,重九華一身邪火被勾的水漲船高,眼睜睜看着肉吃不着郁悶到不想說話。
“喂……你再幫幫我。”
晏溫目光迷離盯着他看,重九華對這眼神本能感到危險,他臉上寫滿了拒絕。突然就想到了杜系州提起晏溫的那一口一個清風霁月,哪裏來的清風霁月,分明只有一只大流氓。
重九華想到這裏忍不住勾唇笑了:“喂叫誰呢?”
“重九華,你幫幫我,我很……要死了。”
要命,重九華感覺自己也快死了,其實也不是沒有過,重九華稍微糾結了一下就動搖了。可居于人下真的是太……自尊心使他咬牙做出了最後的鬥争:“那你過來親我一下。”
晏溫眼裏都是懵懂:“怎麽親?”
“嘴放臉上會不會?親人都不會還想着……”日人倆個字還沒出口,重九華臉上便傳來柔軟觸感,雖然只有短短一瞬但重九華半邊身子還是麻了。
哪怕晏溫現在是要星星,他也會起身去摘的吧?重九華腦子發懵,但下一秒就後悔了,因為晏溫當着他的面拿出了鲛绡。
柔軟的绡先是遮了他的眼,随後綁住了他的手,這下子別說占便宜了,他甚至連晏溫的臉都看不到。
重九華感覺自己就像只将要被宰割出去獻祭的羊,當然這種事情不能多想,否則他遲早忍不住翻身把晏溫吃幹抹淨。
但是,還是太小了。他肖想晏溫這麽久,一旦失控怕晏溫會受不少罪。
他打斷了自己的思路,只是盯着那個模糊輪廓神情很複雜的思考一個問題,無師自通到底能到何種地步?
結果晏溫用自己魯莽生澀的動作回答了這個問題。
晏溫死後,重九華第一次安心入眠睡個囫囵覺,卻是因為疼和屈辱。
面子裏子被掰碎了扔到地上踩,每一下都是過往重九華無法接受的難受。
晏溫這是純粹的發洩,不僅沒有把他當愛人,甚至沒有把他當人看,重九華清醒過來的時候鲛绡已經撤了,他不着一物赤條條被晾在一旁,晏溫倒是穿戴齊整裹着薄毯睡的像只貓。湊近細嗅甚至還有沐浴過後的清香。
反觀重九華,除了一身狼藉什麽都不剩,和發情中的野獸有這種交際真的是一點都不美妙,哪怕這只野獸是家養的。
就好像一把年紀的重九華才是肝髒容易受損的那一個一樣。
重九華忍着疼撐起身子在晏溫眉宇裏落下一吻,真是個沒心沒肺自私自利的小混蛋。
但是好他媽喜歡啊。
晏溫被這一吻驚醒,一把推開重九華,重九華腰上受力,楞是把舌頭都咬破了才沒吭出聲。晏溫讪讪看着他,看了良久才有點不好意思的問:“剛開始我有點疼,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能別在這種時候惡人先告狀一樣的撒嬌行嗎?重九華氣得臉都綠了,到底是今非昔比。
過往要讓他這麽作陪,哪一次晏溫不得求半個時辰?他有點想念那個從頭到尾哄着他騙着他再把他收拾到清清爽爽,第二天還要沖着他滿臉讨好的晏溫。
雖然重九華發過誓不再慣着晏溫,可當晏溫第二日如期湊過來的時候,他還是心軟了一下。這一軟,軟了足足七日,重九華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遲早得英年早逝。
于是當第八日晏溫想要過來的時候,重九華拒絕了。
原因無他,但凡晏溫有半點進步能讓他有一晚是可以清醒度過的他都不至于犯這矯情。
“今晚只睡覺,飯吃多了身體也會不舒服對吧?”
晏溫若有所思,很聽話的沒再纏着重九華乖乖躺下了。
“知道了,你身體不好,那就睡覺吧。”
操!
重九華翻身按住了這狗東西:“不如我們換種玩法,如何?”
晏溫碧眸一僵,一腳把重九華踹開了。
那點厭惡收的太慢,一點沒少落入重九華的眸裏。
晏溫一點都不喜歡被重九華觸碰,這些時日也從不碰重九華的身體,重九華隐隐約約感覺晏溫似乎打從生理上喜歡女人,直到前幾日給晏子非去了一封信,重九華才把這件事确認了下來。
嗯,晏子非也說從未見晏溫和男子有什麽不清不楚的聯系,除了重九華。
重九華有時候佩服晏溫的心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他甚至想不到他們在一起的那些年,晏溫是怎樣才能甘心在他身下承歡,是不是,就像他現在這樣?
晏溫對他的愛,多是縱容與擔待,有如春雨潤物無聲,得到時不曾發覺,失去之後再往前看才知處處都是深情。
重九華看着那張臉,感受着這個人在他身側的餘熱,一時興起也側身躺了下去。
“晏溫,別綁我,明天再給搭件衣衫行嗎?”
“你很難受嗎?”
“有點。”
“抱歉,我只是……”
“不必解釋”重九華看着他,滿目溫柔:“你要什麽我都給。”
晏溫是真的聽不懂,只是依重九華所言放開了重九華的手。
愛的本質就是這些,重九華一直深信不疑,但當他觸摸到晏溫的時候,他才總算明白了其間區別。
不一樣的,從前晏溫對他,是愛,但現在不是。
在痛感揪扯着痛快纏上來的時候,重九華大腦一片空白,空白與虛妄過後,只有那一個人雙目盈盈在黑暗的海溝下望着他笑。那一笑溫暖了他漫長人生裏的無數寒冷。
這一暖,便教人再舍不得松手。
重九華擡手想要去碰那人的眉目,卻被晏溫躲開了。
他們都說你喜歡過我的,能不能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