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五】
一路無話,等晏溫趕到伏魔殿的時候,那人早已為他打通了一切阻礙,安坐在骷髅王座之上,似是等了很久。
二人隔着一整個長殿相對無言,晏溫擡眸看着座上的重九華,任憑思緒翻湧,最後身子一寸一寸矮了下去:“東海晏溫來訪,不知尊……”
晏溫一聲問候還未落便被一個東西砸中了額角,溫熱的血流了出來,有些阻礙視線,但晏溫還是看到了那個“罪魁禍首”,是枚黑色的方形印章。
“晏溫,你非要和本尊這麽說話嗎?”
重九華從座上起身,踱步下來看着晏溫的傷口,眉眼微微一跳:“你是個死人嗎?躲都不會?”
晏溫思忖片刻,選擇了沉默。
這個選擇并不聰明,把重九華好不容易起來的三分心軟激的連渣都不剩,重九華只覺這軟硬不吃的人實在可惡。
他握拳瞪着晏溫波瀾不驚的眼:“怎麽,你家大哥着急了派你來套話不用問了,是本尊幹的,至于原因。”重九華頓了頓,直到臉上堆滿了假笑才緩緩道:“看你們狗咬狗,本尊很高興。”
“嗯。”
見晏溫應的平和,重九華伸手按住了他鮮血如注的額角:“難不成,你以為本尊如此大費周折,是為了什麽?”
晏溫疼的一哆嗦,但沒有動彈,血很快就沾上了重九華的手指,重九華眯着眼睛收回了手。
也不知道他看着上面地血跡是想起了什麽,發了一會呆之後才當着晏溫的面把指尖放進了嘴裏,把血舔嗜幹淨之後才對上晏溫滿是震驚的眼睛,無比暧昧地笑道:“你該不會以為,是為了見你一面吧?”
晏溫避開了重九華那似乎要吃人的視線,接着談正事:“現在妖君反撲過來,你以為魔界就可以獨善其身了嗎?”
“不呀”重九華蹭到晏溫身邊把黑色方印撿起來,摩挲着上面的火焰花紋有些不知所謂:“魔界怎樣,和本尊又有什麽關系?陌嘲風氣得要咬人,晏子非急得團團轉,我魔界的人就在這裏,他們兩個要殺要剮都随意,本尊巴不得大家都死絕了才好。”
晏溫知道這是談不下去了,本來也沒打算一蹴而就,重九華一直不講理,他也只好暫避鋒芒。
“尊主既然無心洽談,那晏某便告辭了。”
語畢,晏溫便打算離開,重九華難得沒有暴跳如雷,只是眉眼裏帶着點邪笑,重九華面容極兇,尤其是那雙通紅的眼,冰冷得像塊寒鐵,任誰和他對視一眼都會打心底裏不舒服,不舒服歸不舒服,但誰也無法忽略重九華的俊朗,他那張臉有棱有角,雖不比晏溫,但一加上嘴角邪笑,整個人便有如罂粟花一般。
深藏劇毒,越是美麗,越是危險,越是危險,就越是讓人鬼迷心竅,讓人頭也不回的,栽進去。
晏溫回頭看了一眼,重九華還是暗紅色的華服,含笑立在那裏,一副形單影只孤家寡人的可憐模樣。不過,晏溫并沒有什麽閑心管這些,草草處理過傷口之後便繼續往前走,但還沒走倆步他就再走不動了。
與他擦肩而過的橙衣少年臉上帶着些淤青無比傲慢牽着一條鎖鏈走過,鎖鏈末端系着一個人,那人受了重傷狼狽不堪,也不知道在地上被拖了多久,眼下已沒了知覺,任憑那年紀輕輕的少年牽着脖子在地上拖。
晏溫只一眼就認出來了,眼前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居然是常幺。
神魔塔四巨頭之首,與帝君驚天動地一戰落敗才被趕至神魔塔,當初要收服他,晏子非耗費了多少心血晏溫是看在眼裏的,一朝着道,晏溫實在想不到他會落到重九華手裏。
看着當初桀骜不馴的野獸此刻像只死狗一樣,晏溫只覺遍體生寒,再有一步他就能離開大殿了,不過,晏溫還是咬牙轉身又走了回去。
什麽形單影只孤家寡人,他簡直是瞎了眼,那個人,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什麽叫錯,在他的字典裏就沒有錯誤這個詞,他到底在妄想些什麽啊。
“為什麽常幺會在你手裏”
重九華伸手捏着常幺的下巴,細細端詳了一會,這才沖着重千九道:“千九,你給咱們二公子說說這是為什麽呢?”
橙衣少年手上一使勁常幺脖子上的鎖鏈便緊了幾分,一直昏迷着的常幺感受到了這股扼喉的壓力,下意識掙紮了開來。
晏溫看不下去,施法使出一抹銀光鐵鏈便被切斷了,橙衣少年不惱也不怒笑着回道:“常将軍與妖君作戰失利,正好撞上了尊主,尊主說這人有用我們才會救,他這條命是我們的,要怎麽處置,自然也是我們做主。”
這話說的風輕雲淡,晏溫看了一眼少年,從重千九的眼神裏他簡直看到了另一個重九華,不待晏溫反駁,重九華便從背後攬住了他,手掌溫熱放在腰腹中心,湊到晏溫身邊耳語。
“怎麽随随便便拖出一個破爛玩意兒你都心疼,晏二公子這心可不太結實啊。”
晏溫動了一下卻沒能掙脫重九華的桎梏一時有些氣憤:“你到底想要什麽?”
晏溫越動重九華就越得寸進尺,伸手摩挲着晏溫的耳朵,直到把晏溫的耳朵都撮紅了這才不緊不慢道:“二公子,本尊抓了你們的寶貝,你想救他,可這裏不是你東海的地盤,這可怎麽辦呢?”
見晏溫無動于衷,重九華湊上去輕輕咬了一下晏溫的耳朵,感受到晏溫在他懷裏激靈了一下之後才松開牙齒把晏溫摟的更緊了。
“你和那些暖床的并沒有任何區別,本尊可以捧着你也可以摔了你,你憑什麽與我置氣罵你倆句你就不開心了,那些被本尊摘了手腳的姘頭,還不是哭着喊着要伺候本尊晏溫,你憑什麽”
姘頭
晏溫苦笑了一下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只是由着重九華折騰,重九華在他身上摸摸蹭蹭又摟又抱的,自己心裏舒坦了才肯好好說句人話。
“本尊可以放他走,但是東海必須要與魔界建立長久而穩固的關系。”重九華松開了晏溫的手指,笑着又補了一句:“當然,作為我們倆方和平友好的見證,你也得留下,直到,本尊膩了為止。你也可以拒絕。”
晏溫看着指尖上的牙印嘲諷了一句:“我有的選嗎?”
“有啊”重九華滿目陰蟄摸着晏溫緞子似水滑的長發一本正經道:“你若拒絕,本尊也可以殺盡天下晏氏,獨獨把你藏起來。”
“尊主好大的口氣啊,若以一人之力就能屠我東海晏氏,那妖君何至如此?”
“本尊一人當然不行,但也不過是打聲招呼的事,舉手之勞而已。晏溫,本尊現在願意捧着你,魔界的一切資源你都可以自由挪用,不過你也可以試試,晏子非那顆心到底被利欲熏了多少你一試便知,你猜他是保你,還是要他的天下”
眼看着晏溫美麗的眸子沉了沉,重九華暗自有些得意,他果然是對的,何必呢,晏溫生他的氣看不慣他甚至有些惡心他,那又怎麽樣呢?只要能把他留下來,他有的是辦法馴服一個人,從身到心。
果然,晏溫沉默了良久之後做出了選擇,他一把将重九華推開,拿出一只黑色的紙鶴傳令,最後将目光放到了常幺身上,常幺身上的傷受到極重,但看起來都是戰場之上的痕跡。
想來,重九華也沒為難他。
晏溫收回了目光冷冷道:“現在滿意了吧,馬上給他療傷。”
“一時半會又死不了,你家主上不是還沒有回應,等個十天半個月他照樣能活得好好的,放心吧,這可是本尊的誠意,本尊不會讓他有什麽閃失。”
“別等了,他會同意的。”
重九華覺得新鮮,把玩着晏溫修長的手骨笑問:“也是,你沒問,也沒說你要付出些什麽代價,你那大哥心大一時半會想不到你,這麽大的誘惑抛下來,他別無選擇自然會答應。只是為什麽不說難不成,你怕被他抛棄”
晏溫将自己的手抽出來,一聲不吭掐住了重九華的脖子,溫潤的氣質在那一瞬間去的幹幹淨淨,臉上線條緊繃起來。
勢頭做足了可指尖卻沒有用力,似乎是把手沒使上的勁兒都使到了牙上,真讓人懷疑那口好牙都要被他咬碎了,那股力道讓他整只妖的聲線都低沉了下來:“我說了,馬上救他!”
重千九見狀就要過來,卻被重九華微微擡手制住了:“去,給他好好治治。”
橙衣少年握着拳頭猶豫再三還是退下了,這一次倒是态度十分良好将地上那妖扶了起來。
“火氣這麽大是不是被本尊說中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委屈自己保護東海,不就是怕有朝一日自己沒用了被抛棄嗎”
“你這種人知道些什麽”晏溫松開了重九華的脖子,手滑到他的衣領上,一把将重九華提到自己面前正色道:“我警告你,你我之間無論什麽事,別牽扯旁人。”
“我這種人”重九華重複了一遍之後笑了:“你也知道你落到了我這種人手裏啊,怎麽樣,做好生不如死的準備了嗎?”
語畢還是不甘心:“他們都巴不得本尊死無全屍,若有一日真如他們所願了,你可願陪我”
“想都別想”晏溫松開了手答得斬釘截鐵,有些難以理解,到底什麽樣的蠢貨才會什麽都不做只想着殉情
“很好”重九華發了狠掌心觸着晏溫的腹部,感受着裏面那東西的跳動:“寧肯替晏子非生不如死,也不肯說一句好話,晏溫,有時候本尊真想挖出來看看你這心裏到底有些什麽?”
晏溫只笑不語,重九華看着那張臉就生氣,最後二人鬧得很不愉快,氣極之下讓晏溫滾回了東海。
晏溫倒是求之不得,二人再見便是在十日之後的結盟大會上,自此魔族與海域結成一氣,而妖域只有以吳中為首的狐族駐守,雙方實力懸殊,于是,東海在那之後的攻勢,更是勢如破竹一路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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