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驚坐起
見秦不周這幅模樣神荼簡直急昏了頭,一時間把尊卑有序都忘得一幹二淨,猛的撲了過去,聲音更是大的吓人:“怎麽回事?你不是一向不趟別人渾水,晏子非怎會尋上門來傷你是不是你又閑來無事,尋事挑釁人家了?”
這都什麽跟什麽?秦不周暗嘆一口氣虛弱道:“什麽……什麽尋事挑釁我怎麽會。”
“你…你…是要氣死我啊?”神荼連聲音都在發抖:“罷了罷了,不管你是因為什麽,總之先把傷養好再說,郁壘,郁壘你快過來看看。”
郁壘倒是不緊不慢聞聲而來:“鬼王啊,你可知你手下的人說你被晏子非所殺,魂飛魄散屍骨無存”
床底的二人聽了這聲簡直哭笑不得,誰曾想秦不周一句玩笑話居然也有小鬼當真,不過最哭笑不得的當屬秦不周,可憐他裝病博愛不成居然惹起了兩個老古董一身怒氣。
“哎喲”秦不周想了想還是捂着胸口發出了牙疼一般的聲響:“我說呢你個……你個老不死的哎呦,疼死了我了,我說你火氣怎麽那麽大,底下小鬼的胡話你也信?我魂飛魄散,我看是你被吓得魂飛魄散還差不多。”
神荼背着手在房中無比焦躁的踱步:“那你這傷當真不是晏子非所傷?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前不久拔舌地獄出了點事,裏面罪鬼打通了界層,小七小八又都去了羅浮山,手下沒人我只好一個人鎮壓,奈何罪鬼數量實在誇張再加上怨氣極重,這不是受了點……”
秦不周話還未說完便覺喉頭一哽又是一口濁血吐了出來,看樣子這次下手是有點重了,啧,幸好沒玩脫。
見他咧開血口還在笑神荼就忍不住數落他:“酆都這麽大你就只有黑白無常兩個可以用嗎?當初讓你多用點心栽培手下的人你非不聽現在怪誰”“
“怪我怪我,但是吧小事不必栽培大事栽培也沒用,既然如此費那個心力幹什麽”
神荼也算是一大把年紀了,可和秦不周鬥起嘴來卻是不依不饒,嘴上恨不得把這自家支系的鬼王貶的一文不值,可手上卻還是老老實實的替秦不周療傷。
自打進來就在一旁少言寡語的郁壘獨自伫立了一會才緩緩開口:“若我和神荼兩個鬼帝為你療傷可還來得及去金瓶”
郁壘一向是個沉穩又不茍言笑的性子,秦不周亦不敢随意敷衍,垂眸想了很久才答:“我想改制。”
“輕狂!”
神荼把貼在秦不周後背上的雙手收回,将自己一貫的頑劣性子斂了斂正色道:“鬼界多少年的金瓶制,你說改就改你那法子我也看了,你是我東方支系鬼王,你的益利自然就是我們的利益,可其他支系又怎麽會縱着你胡來”
“五方鬼帝一直以來都相輔相成,管他什麽支系不都是為了鬼界嗎?金瓶已經不再是金瓶了,這幾次你們也看到了,就算他們贏了又能如何?不過一幫無能之輩。”
秦不周原打算再說些什麽,沒想到郁壘和神荼居然沉默了,果然,金瓶的問題誰都知道,只是誰都不願意出這個頭。
二人沉默了一會之後,還是郁壘先開了口:“我也以為在理”
“唉”神荼亦嘆了一口氣:“比起改制,他們更不想看到的是鬼界動蕩不定吧。”
秦不周掩面咳了幾聲:“眼下我傷的重,要是此番敗北,以後鬼界還真可能在那幫小鬼手裏四百年一大選。”
神荼白了他一眼,狠狠一巴掌拍了過去:“小子,你省省吧,你什麽德行別人不清楚,難不成我還不清楚”
秦不周嘿嘿直笑。
“怕麻煩就怕麻煩,扯什麽傷的重,刀架你脖子上,天底下有幾個是你對手唉,當初怎麽就選了你這樣貪生怕死不求上進的。”
“你當初坑我去金瓶的時候可沒說是終身制”秦不周見蒙不過神荼,索性從床上翻了下來晃蕩着雙腿坐到了書案上:“而且,你們得慶幸我不求上進呀,否則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你們這幫子老古董了。”
“郁壘,你看看他這個德行。”
“嗯,我也以為有道理。”
“行吧行吧,自己帶出來的白眼狼哭着也得養完,那我們兩個老古董就先給你和那幾邊說說。”
“謝了”
見秦不周依舊嬉皮笑臉的,神荼冷哼一聲:“你別得意,今年可是有很不錯的苗子。”
秦不周伸手抹了抹脖子淡然笑道:“刀架在我脖子上了,就是帝君下凡魔尊現世也不怕他們。”
見神荼氣的又是拿手指他,又是蹂躏花白胡須的,可就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秦不周看着都有點着急。
“輕狂、狂妄、簡直放肆、就知道找死是不是,還有嗎?”
神荼氣的直跳腳,怒火攻心間居然有了不得了的創新:“秦不周,你簡直不可理喻。”
“好,罵得好”秦不周索性鼓起了掌,見神荼氣的連自己的佩劍都丢了出去,秦不周正好接了個正着,口裏還念念叨叨道:“多謝主家賜的寶貝,此次金瓶改制就勞駕倆位了。”
“輕狂”
果然罵來罵去還是那倆句,郁壘實在看不下去一把攔了神荼:“多大年紀了,還和孩子折騰,我們先回桃止山,之後還得去幾大駐地一一拜訪,別鬧了,你不累我看着都嫌累。”
“孩子他貴庚啊沒有一萬五也有一萬二了,我可沒把他當小孩。”
“我不是這個意思,重點也不在這裏,而且你也稍微考慮一下你的年紀吧”
“年紀郁壘!連你也要和我提這茬是嗎?”
見他二人還真較上勁了,秦不周匆忙拉開了兩個老小孩:“行了行了,都多少年的老兄弟了,你們兩個怎麽還先吵上了,走吧走吧,慢走不送。”
秦不周将那兩個推出了門,這才松了一口氣,一轉身便見晏子非他們從床底鑽了出來,于是又踱步過去癱在床上埋怨道:“啊,累死了。”
“你這就身在福中不知福了,真該叫你看看晏溫過的什麽日子。”
秦不周一動不動埋頭悶聲道:“那還不是怪你,好端端的去搶妖君的親。”
“你怎麽……”
“這有什麽好驚訝的?消息一傳過來,我就知道準是你身邊這位幹的,妖域這些年勢頭好吶,妖君那可不是誰都吃罪的,色令智昏到這種地步,除了咱們的死蛟,天上地下還真找不到第二個。”
秦不周說的正起勁呢,餘光便撇到了一個褐色酒袋飛了過來,他一把接過仰頭喝了幾口連連贊道:“好酒好酒。”
“喝還堵不住你的嘴”
“小氣,不過說真的,這次要能成,那我就離解脫也不遠了,既然能改一次那必然能改第二次第三次。”
“你還想怎麽樣?”
“選賢舉才,直接禪讓不好嗎?”
這次不用晏兄說什麽,就連安卻骨都被這鬼王的荒唐給吓到了,之前神荼還罵他不思進取,現在看來又何止一個不思進取了得。
“別人都是把權力往死裏攥的,河山大好萬千子民都拱手讓人,你真的甘心”
“哈哈哈”秦不周笑出了聲,笑的讓安卻骨都有些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真的說了什麽好笑的話。
秦不周笑夠了才緩緩道:“河山大好,也不過黃泉奈何十八烈獄,至于萬千子民,不過一群鬼怪,又有什麽好?”
“還有所謂權力,不就是個鬼王的名頭嘛,若不是金瓶限制,今日你要,我送你又何妨”
這話可是真把安卻骨給吓着了。
但秦不周卻不以為然垂眸笑道:“我嘛,不謀權不奪利不貪財不好色,亦不執着于情愛,若說有什麽不好那就是一個字,懶。”
安卻骨有些汗顏,她知道有不少人罵他桀骜狂妄目中無人,也有不少人譽他身處六界之中,心在紛亂之外,當然也有無數揣測他有巨大陰謀的,可誰想得到這一切的背後不過一個懶字。
“你既說解脫,那解脫之後你打算做什麽?”
“不知道。”
秦不周又一次讓安卻骨刷新了對他的認知,不管怎麽說這人也太随意了些。
“以後的變數太多,我懶得白想。”
安卻骨一臉震驚看向晏兄,晏兄回她一個淡淡的眼神,那意思再清楚不過,這人就是這樣。
“總之先等消息吧。”秦不周閑的有些無聊了于是又拿起了他之前看的那本所謂變态情愛話本。
鬼界陰氣重,酆都更是如此,安卻骨沒法出去走動只得日日和晏兄一起窩在秦不周房裏,偶爾無聊了還和秦不周一起分享些人界話本,在鬼界沒有日出日落更沒有任何可以計量時間的工具,安卻骨總覺得時間就像是凝固了一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總之在某一刻秦不周終于接到了郁壘他們的消息,說是幾大鬼帝沒有阻攔,幾日後的金瓶就将采用新制,不過依照慣例,秦不周還是得先去趟羅浮山。
于是秦不周簡單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酆都直接前往南方鬼帝杜子仁主治的羅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