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發受長生【二】
折扇上的仙人錐白光乍現,安卻骨下意識将折扇抛出去,折扇在空中轉騰着将其中幾根觸手斬斷,與此同時晏子非也拔出了非逐,黑劍懸在半空中被操縱着清理那些蠢蠢欲動的觸手。
紅色觸手越來越多直往他們身上纏,數量不少但戰力卻很弱,磨消耗還是磨得起的,不到一刻鐘在非逐蠻橫的攻擊之下再生能力便跟不上了。
晏子非回頭囑咐了一句“跟緊我”,這才執劍向紅光深處走去。
“這……這是什麽?”安卻骨看着眼前巨大的還在不停蠕動的紅色晶體愣在了原地,紅色半透明晶體裏面包裹着一個人,晶體外圍長着的觸手和之前攻擊他們的那些觸手有些不同。
只見密密麻麻的觸手上挂着不少人心,通過觸手融為血塊不停地往裏面的人體內輸送。
“從未見過的陣法,不過想來也是為了維護這小皇帝的肉身。”
安卻骨往裏面看了看,只看得到一抹明黃泡在裏面沉沉浮浮的:“晏兄,我們現在怎麽辦?”
晏子非握着黑劍餘光打量着紅色晶體,确實不同凡響,這種術式要破的話還需要費番功夫。
“情況已經很明了了,你要幫他們嗎?”
安卻骨點頭。
于是黑劍氣勢如虹以長風破竹之勢刺向紅色晶體,但卻被包裹住了,見黑劍動彈不得,晏子非皺了皺眉頭,随即擡手畫了個術法,黑色長龍狀的光影盤成一團擊了過去,這次總算是見效了,非逐有了動彈的餘地,于是一劍從側翼堪堪避開裏面的人将紅色晶體貫穿。
安卻骨眼急手快将裏面毫無生氣的小皇帝扶住了,晏子非又施了一個法将他化為一個不足數寸大小的小人,這才從袖中掏出了一個裝滿了藍色液體的透明罐子,把皇帝泡入罐子之後又蓋上了蓋子,重新蹿入袖中。
“晏兄,那個公公還在外面咱們怎麽出去?”
“他?不過是個安寧的看門狗,眼下應該自顧不暇跑去找安寧了吧。”晏子非沒有多擔憂,擡手破開了鎖死的殿門,果不其然之前那位公公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樣一來他們出入就更方便了,晏子非一把将安卻骨提起,短短一瞬便回到了院子裏。
晏子非推門又進了尤蚩黎的房間,将這陛下恢複了原來的大小放置在床上,見他情況不太好便又施法替他穩固身形。
看塌上那人面如冠玉一派清冷的氣質,縱是此刻憔悴狼狽眼睛都睜不開也難斂這人身上的矜貴。
看着看着安卻骨這才突然反應過來,他們此番作為雖然是為了安寧,可安寧若發現這位不見了一定會急的暴跳如雷,也不知到時候解釋還來不來得及。
他們這邊剛落定,那邊的小惡便來了,見小惡說話還是颠三倒四的,安卻骨費了好大的勁才将她要說的東西理解了過來。
說三道四的,不過是擔心安寧罷了,安卻骨心裏直怪這兔子傻,到頭來被人家賣了還給人數錢。不過這種話她當然說不出口只是勸她:“你那朋友沒什麽事了,別擔心,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吧。至于這個人,他和安寧有些關系,我們帶他回來自然是為了保護她,小孩子就別操心了,去外邊玩吧。”
小惡瞪着一雙血紅的眸子,往裏面看了一眼這才放下心來慢悠悠道:“那,那我就先不走了。”
“再見再見”安卻骨将小惡推出去之後,猛的将門一合忍不住松了一口氣,好賴是把這個磨人的東西送出去了,轉身再看時晏兄已經施法完畢了,塌上多了一層結界做庇護,那庇護裏面依舊灌着晶藍色的液體,液體淹沒了皇帝的口鼻,裏面的人就那麽蒼白無力的泡着,看得安卻骨心裏一緊。
“晏兄,你知道他這是怎麽了嗎?”
“失去魂魄的情況很多,與仙鬼神有牽扯的多是獻舍奪舍,和妖魔挂鈎的話不是契約就是賭局了。具體我也不清楚,但看眼下這情形怕是和妖魔脫不了幹系。”
“賭局是什麽?”安卻骨聽的不太明白。
“妖魔看上一個人的魂魄時會采取倆種方法掠奪。一種就是和那人設局賭博,叫他以靈魂為賭注,贏了就可以将其奪走,但這種事情很少發生,畢竟若真有普通人心甘情願和妖魔玩,那恐怕這人不是太過狂妄就是賭性入骨。前者還好,至于後者,那種不能自控的靈魂就算是最低劣的妖魔也是看不上的。”
晏子非頓了頓接着道:“至于契約,一旦設立,掠奪者就要替這個人實現夙願,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必須要完成那件事。只有宿主的願望被實現了,契約才會成立,這時候宿主的靈魂也會被理所當然的奪走。”
“既然如此,晏兄,那我們可不可以去看看他的記憶?”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沒有魂魄的話就只能看到刻入身體裏的記憶。”
“那是什麽?”
晏子非沒有說話,突然擡手敲她的腦袋,安卻骨一時吃痛捂着腦袋嗷嗷直叫,看的晏子非忍不住笑了:“問題怎麽這麽多?你自己好好想想,這種小事也要問我,你難道真的不清楚?。”
安卻骨無比哀怨揉着腦袋憤憤道:“過分,一大把年紀了還欺負我一個年輕漂亮似玉如花的小姑娘!”
“噗”晏子非徹底樂了淺笑着反問:“年輕倒是年輕,漂亮還是算了吧。”
“哼”安卻骨冷哼一聲沒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只:“喂,晏兄,說起來有件事一定要告訴你。”
“哦?什麽事。”
“就,之前安寧沖破陣法的時候,按道理我應該是被記憶吞噬的對吧?但說來奇怪,我的記憶裏都是晏兄你。”
晏子非靜默了片刻拖長了聲調:“哦,其實我沒有告訴你,會吞噬你的不止是記憶,還有臆想。”
哈?什麽東西?安卻骨眨巴着眼睛愣是反應不過來,之前的記憶裏自己來來回回少說也死了六七次,這算是哪門子的臆想?
“記憶裏我死了好多次,都是晏兄你在我身邊,這算是什麽鬼臆想?”
墨色眸子猛的沉了下來,沉寂了許久才勉強恢複了平靜,晏子非摸摸自己的下巴得意道:“也許,你是想讓我陪着你也未可知呢?”
晏子非得意,安卻骨更得意,可惜一開口就很煞風景:“哈哈哈,那這麽說來,我也許是希望晏兄陪着我死呢?不對不對,每次都是我死晏兄活着,應該是我希望晏兄好好活着。”
不知為何整個世界在這一瞬間安靜了下來,一切都很安靜,安靜到只聽得到身後藍色液體流轉的聲響,安靜到只聽得到彼此的心跳。安卻骨見氣氛詭異的莫名其妙,有些害怕:“怎……怎麽了這是?”
晏子非唇角微微顫抖,聲音都有些發顫:“你再說一遍?”
“怎麽了……怎麽了?”
“不,上一句。”
“我希望晏兄好好活着嗎?”
安卻骨話音剛落,便聽得晏兄潦潦草草一句話:“不是要看記憶嗎?那就開始吧。”
伴着這句話安卻骨旋即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而這邊尚且清醒的晏子非将懷裏的安卻骨攔腰抱起安置在床榻一角,見她安靜的躺在自己懷裏,這才敢将已經抖得不成樣子的嘴唇覆蓋上去,唇齒相接之間滿腦子都只有一句話“我希望晏兄好好活着。”
可你從來都不知道,活着是一件多麽艱難的事情。
晏子非這也太不老實太突然了,直到被扯進小皇帝的記憶裏,安卻骨依然不忘數落她的晏兄,怎麽能在自己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就這麽折騰呢?
只是看個什麽身體記憶而已,至于那麽着急嘛?安卻骨在一片霧蒙蒙的灰暗之中碎碎念碎碎念的記了半天仇,直到黑霧退散,場景清明了起來這才不念叨了。
她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已然立在了金碧輝煌的殿堂之上,前額十來串晃蕩的冕旒時不時晃入視線。
眼下她的意識算是暫時寄托在了這小皇帝的身上,小皇帝腰板真的是鐵打的直,安卻骨還沒怎麽腹诽呢,就被殿前的東西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殿上有幾個服飾很奇怪的人,看樣子該是外域人,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人手持細鞭,身側立着一只白色孔雀一只翠色小鳥還有一只紫眸黑貓。
紫眸黑貓,紫眸黑貓,除了安寧還能有誰!
沒想到被那所謂的哥哥抛棄之後安寧居然淪落為這等低劣玩物,任人亵玩。
只見手持細鞭的那幾個外域人喝令孔雀開屏,白孔雀便展開了白色的羽織,外域人喂了它一小塊生肉,那白孔雀便施施然從空中騰起繞殿三周,美的猶如神使降臨,贏得了滿殿文武妃嫔諸多男女的一片喝彩。
這前一陣熱鬧還未過去,新的熱鬧便又來了,那只看起來最不起眼的翠色小鳥在外域人的指示之下提溜着黑色的眼珠子聲聲清脆:“陛下洪福齊天,佑我西京長勝不衰,護我大國世代昌盛。”
安卻骨很明顯感受到小皇帝笑出了聲,擲地有聲抛出了一個“賞”字。
既然前兩個都博得了滿堂彩,大家自然而然期待起了最後一只,一只看起來毫無特色并且目前還趴在殿堂上睡的旁若無人毫無知覺的大懶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