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發受長生【一】
“她才跑出來幾天啊,怎麽又死了那麽多人,這未免也太猖獗了,她當真是不要命了?”
西京一座酒樓之上,安卻骨磕着瓜子把玩着自己紫色的發帶眉眼裏都是不可思議。
晏子非就坐在她對面,聽了這話,舉杯的動作滞在了空中微微側頭向有些冷清的街邊望去。
安卻骨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先前子規作惡多端楚東流都很難保她,如今安寧在帝都這般興風作浪天上的人也該有點作為了吧?”
晏子非舉杯将酒一飲而盡,停頓了幾秒才應道:“是啊。”
見他二人一問一答活像唱雙簧的,在一旁的尤蚩黎可算是忍不住了:“不是,我說你們大老遠進個城就為了在這喝酒嗑瓜子啊?”
“嘿嘿”安卻骨笑着将手旁一個小白碟子舉到了尤蚩黎眼前:“怎麽會,這不是還有花生米吶,那邊還有些糕點。”
“我不吃”尤蚩黎頗為嫌棄的推開了那一碟東西。
安卻骨嘟囔了一句:“愛吃不吃”然後很是随意的将腿往一個空出來的板凳上一擱,斜斜歪歪,坐沒坐相繼續喝酒磕瓜子。
尤蚩黎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不是說要去皇宮探探的嗎?你們這也太随意了吧。”
“月黑風高殺人夜嘛,大白天的你去那裏不是找死嗎?”安卻骨毫不客氣的譏諷他。
尤蚩黎剛想說什麽就被晏子非拿着折扇敲了一下,“老東西,我可什麽都沒說,不帶你這麽護短的啊。”
“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見晏子非這話說的驢唇不對馬嘴,尤蚩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直到他感受到幾束不太和善的目光從下面射上來之後才下意識看了一眼,當機立斷拔腿就跑。
“他怎麽跑了?”安卻骨也有些莫名其妙。
晏子非但笑不語,只起身站在欄杆處往下看,安卻骨也跟了過去,只看了一眼便笑了。
尤蚩黎一馬當先跑在了前頭,身後跟着十來個手持長劍白衣飄飄貌若天仙的女子,那些個白衣女子一面追一面喊着些“臭流氓”之類的話語。
西京本就人心惶惶的,這麽一折騰,不少不明事理的路人也下意識跟了上去。
發展到最後滿大街的人都跟了上去,遠遠望去只看得一個小綠點拼命的移動,身後是一大段白,再後面就跟開了染坊似的什麽色都有。
安卻骨眼睜睜看着那個綠點被白色包圍最後消失不見,愣是笑的直不起腰。
“噗哈哈……晏兄…我不行了,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哈哈哈,真慘。”
晏子非俊朗的臉上也多了一絲笑意:“玄女娘娘的座下弟子這次可算是能報仇了。”
“叫他幹那些偷雞摸狗的事,活該。”安卻骨非常不厚道的幸災樂禍着,二人還沒怎麽打趣呢,就看到一團微綠的火光飛了過來,晏子非剛打算說些什麽卻發現一切都晚了,安卻骨已經好奇的戳了戳那抹綠光,于是嘈雜的聲音便源源不斷湧了過來。
“我操,老東西救命啊……救我”
“別別別,姐姐們今天真漂亮,咱有話好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什麽,你們是女子?女子怎麽了,誰說女子不如男。”
“不是說好了不揍臉嗎?本尊玉樹臨風、氣宇軒昂、濃眉大眼、英俊潇灑、風流倜傥、神勇威武、玉面郎君、面如傅粉、眉清目秀的臉都被你們被揍毀了?你們一幫小仙瑤說話不算數,還要不要臉了?真給你們家娘娘丢人。”
尤蚩黎這番話真是吵的人耳朵疼,直到一個清麗的聲響傳來安卻骨他們才感覺耳朵被拯救了。
“打的就是你,我家娘娘說了,對你,不必客氣。”
于是又是一陣嘈雜,尤蚩黎算是徹底絕望了,可絕望之餘還是忍不住作了一把好死:“姐姐,等等,你先停一下。”
“你又有什麽事?”
“姐……姐們這樣揍我不好吧,你看,我們這個角度,我滿眼都是姐姐們白花花的胸,那個紅色肚兜不好,遮不住的,姐姐們不然換個肚兜我們改日再戰?”
“死變态”幾個姑娘尖叫着同聲罵他,忍不住又是一頓揍,揍的尤蚩黎是嗷嗷亂叫,話都說不利索:“我……我這是不想占大家的便宜……你們……你們這樣成何體統……本尊可是個正人君子!”
不說還好,一說下手就更重了,于是尤蚩黎的慘叫聲更盛。
安卻骨捂了耳朵,一忍再忍還是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哎呀呀,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
聽了這話,尤蚩黎的聲音又冒了出來:“你們一直都在啊……老東西,救我,你還有沒有良心……你們怎麽能這麽對我!”
這邊的晏子非眯着眼笑道:“不敢打擾你,還請自求多福。”
語畢,不等尤蚩黎再嗥,晏子非便眼疾手快将那團綠光又打了回去。
看着那抹綠光飄遠,安卻骨簡直想象得到尤蚩黎的表情,忍不住又是一頓笑,笑夠才問:“說起來,這幫仙瑤好端端的怎麽下界了?”
晏子非折回座位倒了一杯酒神情嚴肅了下來:“怕是沖着安寧來的。”
安卻骨的心咯噔一顫,思考了半天才看着晏子非的墨色眸子一字一句道:“晏兄,抱歉。”
“怎麽又說這個?”晏子非将酒杯放在了桌上,眸色沉的厲害,聲線也降了下來。
“這一路上你都在保護我,我們也逃的很小心,這麽做也許會暴露我的行蹤,也許會被再抓回去,也許還得和妖君再成婚,但是……”
安卻骨咬了咬下唇停頓了一會兒才接着道:“但是,我不能放着不管,她們怎麽做是她們的事,但至少讓她們見一面,我不想安染連這樣的機會都失去。”
晏子非安靜的聽她把話都說完了才垂眸問她:“你可想好了?”
“嗯”
“哪怕你付出這樣讓你功虧一篑的代價,而對方或許根本不領情?”
安卻骨點頭,目光裏都是堅定。
“那就做吧,不需要道歉。”
見晏兄如是說,安卻骨這才松了一口氣。可還沒放松多久,晏兄的手便伸了過來摸着她的長發問她:“我們是什麽關系呢?”
安卻骨思索了一下老實的回答:“好……好玩伴?好友?摯友?生死之交?果然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也得看晏兄你怎麽想啦。”
“那就姑且算是生死之交吧,既然是生死之交,互相占占便宜也沒什麽的吧?”
“啊?這是什麽意思。”
“唉”晏子非輕嘆一口氣将安卻骨按入懷裏:“就是不用道歉也不用道謝的意思。”末了又添了幾個字“無論你做了什麽。”
這一句話從頭頂飄下來的時候,安卻骨感覺自己的心跳突然變快了,每一下都有如雷動。
一時間慌亂的不知如何自處,猛的從晏兄懷裏鑽出來,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緒之後才用法術幻化出一只黑鳥,對着黑鳥只道了五個字“安寧在西京”,于是便把黑鳥放了出去,黑鳥撲棱着翅膀很快就飛遠了。
安卻骨做完這些才有些尴尬的坐了下來,聲音低如細蚊:“那個,晏……晏兄啊,我們打算怎麽進宮?”
“之前入城門的時候看到一樣東西,或許可以幫我們進去。”
見晏子非在桌上擺出了一個黃色的東西,安卻骨順勢接過一看,原來是個皇榜,細細看下去原來是皇帝病重廣招名醫,有才能者即可入宮無成效者立斬無赦!
這下還真是省去了不少功夫,這皇榜還真是來的正好,安卻骨看到最後方才得知人界國君到底姓甚名誰。
“原來那個皇帝叫軒轅胤昌啊。”
晏子非淡淡應了一聲,見眼下時辰差不多了,便結賬走人,拿着皇榜自稱是神醫還真就順利入了宮門。
領事的公公一面在前面走一面叮囑他們不許亂了規矩,二人都是懶懶散散的有一聲沒一聲的應着,那公公脾氣倒也好,不急不躁慢吞吞的把該注意的都說了一遍。
直到把他們帶到了內殿,話頭才收了收。凜然掃了二人一眼才跪在門前自顧自道:“陛下,應寧妃頒榜,又有民間的散醫到了,那老奴讓他們進去了。”
裏面毫無動靜,那公公還是自顧自的站了起來,氣氛很是詭異。
但那公公毫無不在意回頭又叮囑:“二位公子還請好生給陛下看病,要是醫好了榮華富貴自是少不了你們,若是得罪了裏面的爺便仔細着你們的腦袋,老奴就在門外有事盡管吩咐,還請二位盡心竭力。”
安卻骨爽朗的笑了幾聲,擡手捋捋自己變出來的胡子,無比客氣行了一個禮之後才與晏兄一道推門進去。
一進去安卻骨便發覺了不對勁,堂堂皇宮他們進來的未免也太随意了,而且診治帝王放着那麽多太醫不用,去民間找什麽神醫?
最最關鍵的是,來路不明的神醫居然有單獨面聖的機會,為什麽?
而且發皇榜的是誰?寧妃,寧妃,除了安寧還能有誰?
思及如此,安卻骨大呼上當了,果不其然大殿之內突然紅光乍現,幾條紅色的觸手一樣的東西從地上蔓延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