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劉三胖子坐在駕駛位上,給危素和葉雉一人扔了一瓶水,一邊啓動車子一邊絮絮叨叨,“知道你們不是普通人,胃都是鐵打的,但畢竟也在裏面待了大半天,我可是吃了午飯的,你們沒有吧?先喝點東西……”
危素道了聲謝,沒再說話,葉雉咕咚咕咚灌下了大半瓶水,然後将嘴抿得緊緊的,看着窗外,也沒有講話。
劉守終于察覺到氣氛不對勁,默默噤了聲。
半晌,他還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怎麽了?……危素,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嗎?”
“找到了。”危素點頭回答道,然後就剎住話頭,不再接着往下講了。
劉守完全莫名其妙,他看向葉雉,準備用目光詢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可惜葉雉把手撐在額頭上,半阖着眼,劉三胖子飛出去的眼風一個都沒被對方接收到,他感到十分挫敗。
得,不說就不說吧,看樣子發生的也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情。
車子在他們住所附近的一家小飯館門口停下,三人下了車,外頭的喧嚣一下子撞進了耳朵裏。
天已經黑了,夜風輕柔地游過街道。淡黃色的月亮挂在山頂上,帶着毛乎乎的暈邊。俗話說“月暈而風”,看來明天多半是要刮風了。
路邊,高高的水泥杆子上是老化的路燈,蚊子蠓蟲繞着燈泡飛來轉去。
危素仰頭看着,莫名有些傷情,她覺得自己跟這些渺小的蟲子沒什麽兩樣。
過了會兒,她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傷春悲秋,又感覺有些好笑。要是讀書的時候她有這種強大的聯想能力,想必就不用總是擔心語文考試的作文不及格了。
危素看向另外那兩人,淡淡說道,“我不餓,就不吃了,你們去吧,我現在……先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其實她有什麽東西好收拾的,無非是怕面對葉雉罷了。不過,肚子不餓倒是真的,她現在胸口梗着一口氣不上不下,半點胃口也沒有。
不成想葉雉扼住了她的手腕,态度異常強硬,“不餓也得吃。”
說完,也不等危素回話,邁開腿就把她往飯館裏拖。
危素心裏有愧,此刻也只好随他了。
只不過,被他拽住的右手好像有些不對勁,上臂有一圈皮膚又癢又疼,她想可能是在銀子岩被什麽蟲子咬了,一時間也沒心思去管,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如何維持身體平衡上,免得左腿絆右腿,把門牙給摔沒了那可就難看了。
劉三胖子在旁邊看得咋舌,趕緊跟了上去。
進了店裏,冷氣開得很足,一桌一桌的食客圍着桌子在吃火鍋,食物的香氣撲面而來,劉三胖子饞得口水差點沒掉下來。
危素掙開葉雉的手,“我自己走。”
葉雉也沒管她,對老板娘說要一間包廂。
老板娘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問,“多少個人?”
“三個。”
“三個人要什麽包房啊,我看不如就在大廳,人多熱鬧。”老板娘熱心建議道,“吃火鍋吃的不就是個氣氛嘛。”
葉雉堅持,劉守嚷嚷,“趕緊的,趕緊的!”
他也顧不上禮不禮貌素不素質的了,現在天大地大,五髒廟最大。
老板娘無奈地撇了撇嘴,叫了一個服務員小妹把三個人領了上樓,劉守一落座,菜單也不看,啪啪點了一大堆吃的,肥牛肥羊,肉丸子,基圍蝦,都是葷的。
葉雉補充道,“再要個娃娃菜,還有上海青。”
劉三胖子斜了他一眼,“沒勁兒。”
危素就安安靜靜地坐在他倆對面的座位上,中間隔了一整張桌子。
服務員抱着菜牌離開,劉守對着她離去的背影吼了一聲,“大妹子,要快!”
又只剩了三個人,等上菜的過程中,氣氛再一次異樣起來。
突然,葉雉沖着危素伸出手,“紙條,拿來我看看。”
危素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但還是跟他裝糊塗,“什麽紙條?”
葉雉作勢要站起身來,“你要我自己動手掏是吧。”
“別介別介。”她連忙擺手,随後正了正神色,拿捏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葉雉,我也說過了,這事兒……你別再摻和了,真的,我是為你好。”
葉雉還沒發話,劉三胖子反倒來勸她,“危素啊,雖然我不知道什麽紙條兒,但我得說一句,老葉想知道的事情他遲早能知道,你還是省點力氣,別跟他犟。”
說完,他往嘴裏丢了兩顆炸花生米,拿胳膊肘拐葉雉一下,“是吧老葉。”
葉雉嗯了一聲,懶洋洋地又朝危素伸出手,“我就看看,滿足下好奇心。”
她會信?危素暗自翻了一個白眼,還是從口袋裏掏出紙條遞給他。
葉雉接過來,上面就寫了兩行,簡簡單單的七個字。
長驅火。
克什克騰。
他看着眼前的白紙黑字,不自覺地擰了擰眉頭。
——謝家到底想做什麽?
他正想問危素,轉念一想,估計她也不知道謝家的目的何在,于是擡起頭,改口問道,“謝家要的東西,都是些什麽?”
“別告訴他!”老鬼急急說道。
危素本身也不打算實話實說,含含糊糊地一筆帶過,“挺多的,我記不清了,就是返魂香之類的。”
說完她才想起,返魂香還在葉雉手上。
保險起見,還是得拿回來,她能不能交差倒還是個小事,怕就怕謝家知道之後會盯上葉雉,起了殺人奪物的心思。
雖然葉雉本事大,但再怎麽說雙拳難敵四手,謝家要是派出幾個硬手蜂擁而上,他就是有九條命也玩完了。
見她含糊其辭,葉雉輕笑一聲,“你想不起來沒事兒,你眼睛裏那東西……應該記得清楚吧。”
他說得雲淡風輕,聽在危素的耳朵裏卻跟晴天霹靂一樣。
——果然,在銀子岩裏他聽見了,他都知道了。
她原本正夾了一根青菜要往嘴裏送,這下幾乎連筷子都要握不住了,手顫了起來,燙熟的菜葉啪嗒一聲掉落在桌子上。
老鬼沒說話,想來也是處在震驚之中。
其實,危素覺得葉雉知道這件事情并不讓人特別吃驚,真正令她感到意外至極的是,葉雉竟然就這樣當面挑明了,她還以為,他會看破不說破……
她嘴唇艱難地動了動,“知道了謝家要什麽,又能怎麽樣呢?”
“至少可以試着推測一下他們的目的。”葉雉答道。
劉三胖子本來正敞開了肚皮吃得歡,滿嘴流油,這時候終于感受到了氣氛的不對勁,嘴裏吸溜吸溜的聲音頓時低了下去,默默地擡眼打量着面前的兩人。
見危素沉默不語,葉雉問道:“你知道長驅火是什麽嗎?”
危素誠實地搖了搖頭。
“它是燧人氏在木頭上鑽出來的第一簇火,歷經幾十萬年未曾熄滅,據說至今仍然在草原上游蕩。”葉雉目光沉沉,“燧人氏是古神,長驅火包含着他的力量……我看謝家是真的想搞點大動作。”
“……可這又跟你有什麽關系呢?難道,你們和謝家不是應該井水不犯河水嗎?”危素面上露出猶豫的神色。
她不确定要不要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訴葉雉。
說實話,她之前以為自己行路是為了救謝憑,現今真相大白,原來她幾年來的奔走勞碌全都是在為謝家作嫁衣裳。而謝家,當然不會主動告訴她收集這些東西的原因是什麽,可她也并非不好奇。
要是放在過去,她肯定會按老鬼的話來做,對葉雉半個字也不提,因為她完全相信它。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老鬼辜負了她的信任,欺瞞了她這麽久,她不能再百分之百地聽從它的話,她必須學會自己抓主意。
劉守聽了她的話,搖搖頭嘆了口氣,放下筷子尖上已經蘸好醬的肥牛肉。
“危素,我這人不擅長表達,也就是讀的酸書多,可以借一兩句來用用。”劉三胖子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有首詩裏面這麽寫的——‘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損失,因為我包含在人類這個概念裏’,這句話我一直忘不了,你大概感受一下,就能知道老葉擔心的究竟是什麽。”
頓了頓,他繼續道,“萬一謝家做的事情要搞得生靈塗炭呢?要是他們草菅人命呢?老葉最不見得無辜的人喪命,你知道當年司徒善……”
“好了好了。”葉雉見他說到激動的地方什麽話都往外掏,趕緊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斷話頭,“多謝了老劉。”
“沒事兒,我就是怕她不開竅啊。”
劉守一臉惆悵地把牛肉塞進了嘴裏,用力地嚼吧起來。
葉雉朝危素看去,火鍋蒸騰出來的白色霧氣幾乎擋住了她一大半張臉,他不知道她臉上是什麽神情。
半晌,他聽見她說,“你知道嗎,謝家的目的?”
這句話問得沒頭沒腦的,葉雉心頭一跳,然後才反應過來。
危素……在跟她眼睛的東西說話。
毫不避諱的,就當着他和劉三胖子的面。當然三胖子正在大快朵頤,而且還沉浸在剛剛自己說的一長段話裏,暫時沒有意識到。
他不由得想,是不是自己把她逼得太過了?
過了會兒,危素揉了揉額角,擡起頭說道,“血石,長驅火,返魂香,還有三塔銅爐……我知道就這些了。”
當年,她沒有太過懷疑為什麽需要這麽多東西才能挽救謝憑的性命,是因為她覺得一條人命就應當如此貴重,何況是謝憑的。現在想想,她真是太天真了。
葉雉在心裏默記了一遍,聽到三塔銅爐的時候,眼角輕輕跳了跳。
從危素的反應看來,她眼睛裏那條大虺似乎也不曉得謝家想做什麽。
他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再往下似乎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包廂內再次陷入沉默。
劉守本來餓得慌,感覺肚子怎麽都填不飽似的,但在這種凝滞的空氣中,吃着吃着,也慢慢地覺得有些沒意思,幹脆撂下了筷子。
俗話說“一人向隅,滿堂不歡”,現在統共才三個人呢,那倆都一副心思重重的模樣,唉,簡直叫人胃口全無。
作者有話要說: 【6-30入V公告】
首先對這次僞更表示非常抱歉。
從今天開始,本文就正式入V了,碼字不易(尤其像我這種時速六七百的hhh),請支持正版~
感謝老鐵們陪着我一路走過來,大家真的都非常可愛,看留言是我每天最開心的事情~無論會不會繼續追文,在這兒我都一并九十度鞠躬謝謝大家!
今天下午兩點會連更2章,結束血玉心篇。
下一個是長驅火篇,可以過一把寫盜墓的瘾了,我仰天大笑出門去,回頭繼續背馬哲[手動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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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哥是個大愛無疆的好青年【并不
下一章爆他個大料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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