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另一邊,阿敘正與沅之淮游河。
平靜無波的河面因為小船經過泛起一圈圈漣漪,夜空裏是翦叢花的淡香。船上擺着小幾,放着一壺清酒和幾碟糕點。
“你什麽時候走?”
“小阿敘就這麽巴不得我離開?”沅之淮笑了笑,指尖的青釉玉杯越發襯的他膚白。
阿敘不置可否,輕擡眉角,“不要以為這一路來我沒趕你走你就以為我原諒你了。”冰冷填滿雙眸,帶着毫不掩飾的殺意:“弑父殺親之仇,不共戴天。”
沅之淮神色如初:“當然。小阿敘從來都不是無情無義之人,只是……”淺嗅杯中玉釀,笑得深意,“只是我怕到了最後小阿敘還是會原諒我。”
音未息,阿敘已經大笑起來,笑得狠了,眼角帶上了淚。她盯着沅之淮的臉,真想用刀割開他的皮,看看到底厚到了哪種程度。
她不否認,這些日子的相處,她也曾動過心念試着不去想從前的事,可惜,她再怎麽催眠自己,一到夜晚入睡時,父親姊兄慘死的模樣如同潮水向她撲來,絲毫不留給她呼吸的機會,那場沖天大火更是讓她一次次被嗆醒,杯杯茶水下肚,只想沖淡那股如何也消散不去的煙灰味,而他當初的話也如魔音,一直在她腦裏回蕩——
恨我嗎?恨就收好你的眼淚,等我死的那天再哭。
呵,真是絕佳的諷刺。
挽手調過沅之淮手中的青釉玉杯握在手裏,頃刻變成齑粉,“你放心,我原諒誰也不會原諒你。”松開纖指,白色的粉末順着風向飄落遠去。
沅之淮半眯着眼,一言不發。
回到客棧,兩人一前一後回到房間,掌櫃從樓下擡頭望了一會兒,敲敲旁邊打瞌睡的小二:“你說也真是怪,四個人出門前都還好好的,怎麽一回來都冷着張臉呢?”
小二揉揉眼睛,哈欠連天道:“您老操心這些幹什麽?”
“我這不是操心,是好奇。”這四人氣宇皆是不凡,肯定不是尋常人,前些日子聽說皇帝微服私訪,不知道是不是這些人的其中一個,若是的話,那一定要好生表現。想罷在小二頭上打了巴掌,神秘兮兮道:“去,把我私藏的那壇酒分成四分送上去。”
“掌櫃的您沒事兒吧,那可是你女兒的嫁妝!”
“去去去!”掌櫃瞪眼,“嫁妝還可以再準備,這好運嘛,丢了可不會再回來了。”催促小二快去辦事,直到把酒分別送了進去,小二還是沒能明白掌櫃口中的好運指的是哪方面。
不過不得不說,這酒送的正是時候,至少對于姬箐來說是如此。
她也沒用酒杯,抱着酒壇就往嘴裏灌,第一口就被嗆得咳嗽不止,眼眶和臉頰瞬間變紅。
“不會喝酒就不要喝。”阿敘背對她在鋪床,聲音懶散。
“不。”姬箐抹抹嘴,眼睛亮得吓人,“好不容易能找個機會喝酒,可不能浪費。”
阿敘轉過身,環臂看她:“方疏對你幹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