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上城每個星期都會找一天陪父母吃飯,今晚他爸從國外出差回來,他媽要他回家一趟。
他下午回家時,霍母正在院子裏澆花,「你回來了。」
見狀,霍上城挽起袖子走過去幫霍母澆花。
等澆完花時,霍母不滿地問:「我中午在電話裏不是說了要你帶你女朋友回家吃飯嗎,你怎麽沒帶她來?」徐清清跟霍上期同居都快一年了,霍母卻一直沒有機會跟她見面聊天。
「下次有機會再帶她回來。」他跟徐清清又沒論及婚嫁,只是在交往,再說一開始還是假交往,帶她回家見爸媽的念頭他從沒想過。
「下次是什麽時候,你該不會其實并沒打算帶她回家,故意拿這種理由騙媽?」霍母不信地追問。
霍上城沒有回他媽的話。其實帶徐清清回家也沒什麽大不了,反正就是吃頓飯罷了,但因為是他媽開口要他帶徐清清回家,他心裏直接抵觸了,他喜歡徐清清,但還沒喜歡到那分上。
他承認他喜歡徐清清,也跟她處得很好,只是他更明白,一旦帶徐清清回家跟家人見面,那意味的是什麽。
當初找上徐清清,不過是為了讓他媽死心,不要一直把童音潔推給他,才會有了一年的同居交易,可現在一年快到了,他跟徐清清從本來冷淡到現在的親密,心裏那份他不熟悉的情愫讓他煩躁。
他喜歡徐清清,同居的這些日子,他不曾再找過女人,就連去夜店也只是單純喝酒,碰上向他搭讪的女生也只是純欣賞。
可是當他發現,他對徐清清的感情比他自己想的還複雜時,那股煩躁時不時就會浮上心頭,特別是當朋友們揶揄他跟她的感情,要他找徐清清出來認識時,他卻避而不回。
前不久被邊仁揶揄時,一時喝多了,不小心脫口說出了跟徐清清的事,邊仁還以看外星人的眼光盯着他,好像他是異形。
當下邊仁說了,他邊仁再花心、再濫情,也混帳不過他霍上城的惡行,而他沒有反駁。邊仁問他,一年到了該怎麽辦,繼續還是結束?當時的他只是沉默以對,因為他也沒有想法。
霍母拿着剪好的花,轉頭見兒子發愣,不知在想什麽,她喊他,「上城。」
霍上城回過神,「嗯?」
「你應該是真心喜歡徐清清的吧?」她自己生的兒子,她比誰都清楚,若不是真喜歡,他不會讓哪個女的走進他的生活,只是不知道那份喜歡能維持多久。
霍上城失笑,拿過霍母手中的玫瑰花,「起碼不是不喜歡。」
「那下次就帶她來家裏,媽想見見她。」
霍上城無奈地陪笑點頭。
傍晚時,霍父由司機送回家,一家人吃晚餐時,邊仁卻不請自來了。
霍母開心地要傭人再多備一雙碗筷,邊仁也老大不客氣地坐下來。吃飯時,邊仁轉頭問坐在他對面的霍上城,「吃過飯要不要出去?」
霍上城本來是低頭吃飯,沒想到邊仁會突然這麽問,「去哪?」
「找一笙出去喝一杯,去不去?」
霍上城賞了邊仁一記冷眼,他下午才在電話裏說了,今晚會回家陪徐清清過生日,邊仁現在又找他出去,不是找碴就是故意的,索性懶得回,低頭繼續吃飯。
邊仁見他無視自己,無所謂地聳肩,「啊,看我這記性,我差點忘了,還有人在等你回去。」這話說得滿是酸意跟調侃。
霍家父母一聽,見兒子找不到話回嘴而吃癟的神情,夫妻倆忍不住笑了。
邊仁見霍家父母止不住地笑,又開口,「原來我都不知道你這麽見色忘友,看來徐清清很不簡單,把你的心捉得死死的。」
「邊仁,你可以閉嘴了。」
「霍阿姨,你該讓上城帶人回來給你看看,我們一票朋友想看都還看不到。上次徐清清生病,上城不但親自下廚……」
「親自下廚?」霍母大吃一驚地打斷邊仁的話,沒想到她家這個從不進廚房幫忙的兒子也會為女人下廚。
霍父也笑了,身為男人,若不是真的在乎,哪可能為女人做這些細瑣小事,「上城,哪天找她回家吃個飯,讓我跟你媽見見她。」
霍上城悶聲回了一聲再看看。
「我今天要他帶人回來,他怎麽都不肯。」霍母抱怨着。
就在衆人你一言、我一句時,霍上城卻不回話,只是繼續挾菜,眼神卻帶着警告,要邊仁別多嘴。
一頓飯吃下來,因為邊仁的加入,讓本是安靜的餐桌變得熱鬧,一不注意都快八點了。
霍上城坐在客廳吃着傭人送上來的水果,眼睛不時瞄着手表,他跟徐清清約了會提早回去,現在都八點了。
「等不及要回去了?」霍母見兒子每幾分鐘就擡手看手表,忍不住出聲,「也好,飯也吃了,你就快回去吧,別讓她等太久。」
霍母說完,霍上城重重吐了一口氣,随即站起身,霍家父母揮揮手要他快回去。
霍上城經過邊仁身邊時,擡腳踢了他一下,「走了。」
「我還沒吃完水果……」
「去夜店再吃。」霍上城不給邊仁再多說,拿過他手裏裝着水果的盤子,直接将人給提起,跟爸媽揮手道再見後,把還在嚷嚷的邊仁給拖了出去。
兩人坐進車子,邊仁手裏叉着盤子上的水果咬了一口,一時沒有頭緒地看了看霍上城,又看了看前方,末了又低頭看了看盤子裏的西瓜,還沒能從剛才被拖出霍家回過神。
「我可以問一下,我們現在要去哪裏嗎?!」這條路怎麽看都不像是要回霍上城公寓的路,他以為霍上城應該是急着回去才是。
「繼續吃你的西瓜。」
「上城,你該不會是打算找我去你公寓吧,這不好吧,我連生日禮物都沒準備。」
「誰跟你說我要回去了。」
呃,不回去?邊仁愣了下,以為自己耳背聽錯了,「你不是要回去陪徐清清嗎。」
今天她生日,現在都八點多,再幾個小時生日就過了,他現在還不回去,那怎麽跟她慶祝生日。
「不是要去找一笙嗎。」霍上城若無其事地說着。
「喂,上城,你現在不是跟我讨論要去找誰,而是應該掉頭回去找徐清清。」邊仁覺得此時冷淡的霍上城很混帳,明明知道徐清清正在家裏等他,他卻可以置之不理,天底下表達喜歡的方式千百種,這絕對不是其中一種。
「她等不到人自然就會去睡了,我跟她本來就說好了,彼此不幹涉私生活。」
「那是你還沒喜歡上她時,現在你喜歡上了,那就不能這麽做。」更不用說晚上還跟朋友出去鬼混,他剛不過是開玩笑,并不是真的要霍上城丢下女朋友。
「誰說我喜歡她了。」
「你敢說你沒有?」邊仁一火大連叉了幾塊西瓜進嘴裏大口大口地嚼着,像是跟它們有仇似的。
霍上城先是沉默,而後才出聲,「我承認我有,.但只是喜歡,還不到非她不可。」
「你又知道你有多喜歡她了,說不定其實你比你自己想的還要在乎她,只是你沒發覺而已。」
「不可能!」霍上城嘴硬地回,「如果我在乎,我現在就不會開着車跟你去找一笙。」
他承認他有掙紮,但是經過今天後,他不想掙紮了,既然沒辦法想出頭緒,那就回到原點,當初怎麽開始的就怎麽結束。
「你在開玩笑吧。」
「你看我像嗎。」他沒有什麽時候比現在更認真了,他很确定。
「那徐清清呢,你對她的那份喜歡呢,難不成還真見好就收,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嗎?」霍上城低吼一聲要他閉嘴。
邊仁被他這一吼,大大地呼了一口氣,很認真地說:「霍上城,我等着看你會不會後悔。」
女人的心不是這樣玩弄的,更不用說去玩弄一個真心喜歡的女人,一旦後悔了,想要回頭,人家也不要了。
徐清清将蛋糕放在茶幾上,插上蠟燭,等着霍上城回來,只是她左等右等,明明說好要提早回來的人,直到晚上八點還不見蹤影。
快九點了,徐清清正猶豫要不要打電話給霍上城時,手機也在這時響起了。
「喂?」
「是我。」手機那頭傳來霍上城的聲音,徐清清不覺笑了,原來他沒有忘記她在等他。
「上城,你快回來了嗎?蛋糕已經準備好了。」看着小巧的蛋糕,徐清清忍不住又笑了,為了配合他的口味,她還專程買了個不甜的口味。
「我今晚可能不回去了。」霍上城跟紀一笙還有邊仁去了平時常去的夜店,此時夜店裏音樂吵雜,還有幾個穿着清涼的辣妹跟他們喝酒。
手機這頭,徐清清清楚地聽到人聲吵雜透過手機傳過來,心頓時沉了一下,「你在哪裏?」
她以為他今晚是回家陪他爸媽吃飯,但電話那頭怎麽聽都不像是在霍家。
霍上城站在包廂外看着舞池裏忘情跳舞的男女,「我跟朋友在夜店,今晚不回去了。」他的聲音冷淡,與今早出門時的語氣不同。
好一會,霍上城沒聽到回應,以為徐清清挂斷了,但看了眼手機,還在通話。
「就這樣,我今晚不回去了。」這回的語氣更冷淡,表情煩躁地扒了扒垂下來的頭發。
「我知道了。」徐清清看着眼前的蛋糕淡淡地說,而後她将電話挂斷,無聲的眼淚不知何時竟紅了眼眶,讓她鼻頭微酸地吸了吸鼻子。
緩緩地滑坐在地板,擡頭看了眼時鐘,難怪她等這麽久都等不到人,原來是不回來了。
徐清清覺得腦袋一片空白,一時找不到任何理由,也不知要怎麽思考,她只是安靜地點燃蠟燭,邊哭邊唱着生日快樂歌,孤單地為自己慶祝二十歲生日的到來。
當她吹熄蠟燭後,連切都沒有切,就這麽将蛋糕整個抱在胸前,坐在地板上看着外頭華麗的街景,一口一口地吃着。
本來她想利用生日這一天跟霍上城說一個好消息,可惜這個消息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那晚,霍上城沒有回來,直到隔天中午才回去公寓。
而他開門進客廳時,徐清清剛煮好泡面吃着。
兩人相見,誰都沒有先開口,徐清清只是安靜地低頭吃着泡面,而霍上城渾身帶着酒氣走過來倒冰水喝。
看着她低頭認真地吃着泡面,身邊還有上課用的包包,「我去沖個澡,等一下送你去學校。」徐清清的學校離公寓有一段距離,搭公車還要轉車。
徐清清頓了一下,沒有說什麽,只是繼續低頭吃泡面。
霍上城以為她的無聲就是聽到了,十分鐘後,當他沖完澡,換好衣服出來時,偌大的空間哪還有徐清清的人影。
「該死!」霍上城低咒了一聲,随手将車鑰匙往牆上砸去,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
那天之後,兩人之間就陷入冷戰,霍上城天天不見蹤影,徐清清不但開始打工,也開始晚歸了,甚至有幾次比霍上城還晚回去。
這情形過了一個多月,直到一天霍上城沒出門,他在書房裏聽見聲響出來,見徐清清正在整理東西,不但打包還裝箱。他走到客廳的沙發坐下,問了一句:「你在收什麽?」
徐清清沒料到他會突然出現,一回頭見他穿着休閑服,散着頭發坐在沙發上撐着頭問她,她随即低下目光,「把我的東西收一收,等要搬走時才不會漏東漏西的。」
她跟霍上城的約定是一年,她算過日期,再半個多月就一年了,一切也都會回到最初,什麽都沒有改變,他過他的生活,她過她的日子。
她的話讓霍上城眯了眼,下颚緊了緊,雙手抱胸地問:「你東西不多,有必要這麽早整理?」在他看來,徐清清是恨不得早些離開這間公寓,打算跟他劃清界線,而理由是什麽,他比誰都清楚,卻沒打算跟她說開。
「等找到住的地方,我會分批帶走,所以提前整理比較好。」
霍上城見她看都不看他一眼,手不停地收着,他說:「你可以繼續住在這裏。」
徐清清手一頓,沒有說什麽。
「我下星期要出國了。」霍上城突然丢出這消息,「這幾年應該不會回臺灣,這間公寓你可以繼續住。」
徐清清有幾秒沒辦法思考,「我不能白住在這裏。」
「不算白住,就當是你這一年陪我的回禮。」
徐清清身子一僵,很想直接拒絕他,但她沒有.直到最後都只是安靜不語。
霍上城見她不再出聲,他煩躁地站起身,「我跟朋友約了要出去,這幾天要忙出國的事,可能都不會回來。」
徐清清還是沒什麽反應,就像個木頭人呆愣坐在那裏。
霍上城走進房間,待他換好衣服出來,徐清清正好要進房間,因為她低着頭,所以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很快地她關上房門。
霍上城盯着那扇門看了好一會,之後他拿過車鑰匙離開了。
當公寓的門砰了一聲後,躲在房間裏的徐清清才又走出來,靜靜地走到廚房找水喝,只是她才喝了一口,随即反胃地幹嘔,她趕緊放下水杯沖回房間,偌大的公寓裏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嘔吐聲。
那天後直到出國,霍上城都不曾再回來過,而徐清清也沒搬走。
五年後
天氣進入六月,臺灣悶熱的季節又要開始,偶爾的陣雨也讓人十分頭疼,就像是現在,一身上班女郎打扮的徐清清,黑色窄裙配上輕薄的膚色雪紡襯衫,腳下穿着三寸高跟鞋,旁分的頭發長及下背,随意垂下任微風吹拂,清秀的臉蛋略上淡妝。
身材纖細的她剛走出辦公室,迎面而來的是從早上下到現在還下不停的雨勢,雨不算大,可卻是綿綿不斷,下得人心煩亂。
她擡頭看了看天空,灰蒙蒙的烏雲壓在天空,連一絲陽光都看不到。這樣的雨勢已經持續有好多天了,臺北每年到了這個月份,總是大雨小雨不斷。
因為下雨,徐清清早準備了雨傘,再看了看手表,已經快六點了,她還要趕捷運。撐開雨傘,她随着辦公大樓的下班人潮步入雨中。
今天是幼稚園的園慶活動,小朋友跟家長都要參加,不過徐清清因為公司趕着出貨沒辦法請假,只好請安娣代她出席。
這五年多虧有安娣的幫忙,她才能一路順利從大學畢業,畢業後馬上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雖然安娣本來是打算安排她去安氏上班,但她婉拒了。
而她跟女兒徐小漾,也依舊住在霍上城的公寓。安娣認為他欠她太多,有現成的房子為什麽不住,還要浪費錢去外頭租。
其實徐清清後來也是自己想通了,她一個學生,又是未婚媽媽,經濟負擔是個問題,若是她去租房子,她受安娣的幫忙只會更多不會減少,為了不再欠人情,也不想讓安娣擔心,她最後選擇住下來。
公寓位于市中心,交通方便,附近還有學區,離她工作的地方也只要搭捷運就能到,不但省錢還省下接送女兒的時間。
今天的園慶從中午到下午三點。剛才下班時,安娣發了簡訊給她,說她女兒因為太累,剛帶去公司沒多久就在沙發上睡着了,索性直接帶回安宅。
本來安娣還說了,要她下班打電話通知,這樣才可以讓司機開車來接,不過徐清清卻沒這麽打算,她習慣凡事靠自己。
徐家父母得知她未婚卻有了孩子,清楚地表明不希望她常回家走動,怕引來左右鄰居的好奇;童家父母更不用說,這麽多年幾乎都沒有聯絡了,而童鎮陽也因為出國留學,見面的機會少了很多。
所以徐小漾除了她外,就只有安娣跟沈約這兩位長輩疼愛了。
本來徐清清是打算直接去安宅接女兒回家,不過安娣要她今晚留在安宅過夜,因為明天是周末,所以她想先回家拿些換洗衣服,到安宅只怕都要過八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