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
(穗兒視角)
我知道,公子認出我了。
那日我剛從門派逃出來,在街上撞到公子,他将我扶起時,看到我耳後的胎記,愣了許久。
他介紹我去了大小姐的府中,說在那裏,不會有壞人再來抓我。
大小姐果然是個好人,她為我取了一個極可愛的名字,穗兒。
我喜歡這個名字。
公子也待我很好,會給我帶很多好吃的白饅頭。
這一切溫暖,是自我七歲之後,再也沒能體會過的。
我原想着,大家都待我這樣好,那我便在這裏好好待着吧,每月還能掙些工錢,偷偷給阿娘捎去。
然而我卻忽略了一茬——我曾是河神的祭品。
大小姐身患怪症,時常發作,大夫說,此症需“聖女血”才可根治。
這話是公子跟我說的。
公子是大小姐的未婚夫。
我裝作沒有聽懂他的話,拿着大白饅頭大口大口地啃,像從未吃過飽飯一般。
公子嘆了口氣,不再提起此事。
我本以為逃過一劫,卻不料大小姐竟在我身邊發病了。
大夫說,若找不到“聖女血”,大小姐平時發病時用同齡少女的血做藥引服下,也可暫時抑制病情。
我正好與大小姐同齡,可我卻不能把自己的血給她。
大夫将小刀遞給我,我心中慌亂的很,下意識丢下刀子,跑開了。
夫人看不慣我的無理,早已破口大罵起來,公子的臉色有些難看。
我躲在房間中,聽着人們在窗外故意大聲說給我聽的“悄悄話”,心中難過不已。
若我的血真可以讓大小姐緩解痛苦,若我真的是“聖女血”,我又怎會吝啬呢?也就是一刀子的事。
公子曾給我錢治好我娘的病,大小姐又收留了我,他二人對我都是恩重如山,我怎能知恩不報呢?
可我的血,非但不能救大小姐,反而會害了她。
因為我的血,早已是這世上最毒的毒藥。
七歲那年,為了給阿娘治病,我将自己賣給了公子。然後聽公子的話,代替大小姐去做河神的祭品。
那天我和豬頭羊頭等祭祀品一起被扔進河裏,我打小水性好,于是就潛進水裏游了幾圈,沒成想弄巧成拙,因着我的屍體沒有浮出水面,大家都以為河神接受了我這個祭品。
後來人群散去,我便在河的另一頭上了岸。
那以後,才是我噩夢的開始。
我被門派的人抓去做試毒的藥人,每日服下各種毒藥,被各種毒蟲啃噬,嘗過真正的肝腸寸斷、撕心裂肺之痛苦,也嘗過寒氣入骨、烈日灼心的滋味,至今已有十餘年了。
這十餘年間,我身體的每一處,都被毒藥侵害過,而我每一個清醒的時刻,都在做着逃跑的計劃。
終于,我成功了。
逃出來的第一天,我便先回家去找阿娘,這時我才知道,阿娘已經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
那人是個做生意的,看樣子對阿娘不錯,我也就放心了。
我因被毒物侵害,已無法正常說話,為了不讓阿娘擔憂,我決定不去立刻與她相認。
後來,我就在大小姐府上,做了服侍她的丫頭。
……
大小姐沖進來的時候,我尚未反應過來,待我反應過來時,她已咬住了我的胳膊。
我感受到她在吸吮我胳膊上的血液,然後近乎瘋狂地沖我怒喊:“明明你就是聖女血,為什麽不肯救我?!”
我拼命地想要掙脫她,努力用已經沙啞的喉嚨向她解釋:“不……我不是……我的血……”
我已數年沒有說話,一字一字吐的及其費力,卻不知大小姐聽見沒有。
在大小姐倒地之前,公子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