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荒郊野嶺裏,鬼追着金聖烈的氣息和誘人的血香氣。那是他抛出的一個誘餌,一個被他吸血轉化的小侍女,沒想到真的上鈎了,金聖烈啊,你終于沉不住氣了。
一路追趕,一路都聞到血的氣味,那個和金聖烈一起的人類受傷了,也不知道金聖烈聞見這味道,是如何忍住不吸食血液還帶着人一路逃跑的。
他尋着味道朝樹林的更深處而去,卻被眼前的人絆住了腳步。他緩步走到那人面前,看着那張臉,不由得挑了挑眉。
林中的雜草堆裏躺着一位少女,一個衣着華麗的睡美人。
一邊是即将能捉到的棘手的仇敵,一邊是放在這裏可能會被野獸拖走的少女。已經因捉不到敵人而隐隐發怒的鬼,在走出去一段路後又停下了腳步,像是深思熟慮一般。
他折了回來,抱起了草叢裏不省人事的少女。
…………
摔下去後安夕還覺得自己是醒着的,可她整個身體都發沉,沉到她明明意識足夠清醒,卻連手指頭都動彈不得。
好像是有很冷的風,又好像是有土腥氣彌漫,身下是硌人的觸感,她很難受卻睜不開眼。
直到有一雙有力的手臂把她抱起來,牢牢的托住她,帶着她遠離所有不好受的觸感,她好像又陷進了什麽眩暈的漩渦裏,靈魂與軀體若即若離。她如同被裹滿膠水的小鳥,想要掙紮着逃脫卻毫無反抗之力。
濃黑的意識侵襲她,使她徹底沉睡。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四肢關節僵硬的神經開始複蘇,又沉又麻的觸感由關節處散開,直至皮膚。
“唔……”她難耐的呓語,即将蘇醒。
鬼看着從被自己抱回來後就沒醒過的人。
他帶着人一路疾馳,趕在晨曦到來前悄無聲息的回到了地宮之中,又把她放在了平時休憩的塌上。他自認動作算不上溫柔,可懷裏的人卻像是死去一般毫無知覺,若不是探了鼻息,他都要以為她已經死去了。
就這樣,她睡了足足一個白天,到夜幕降臨時才有了醒來的跡象。
鬼已經看了她一整個白天,從頭到腳,每一根發絲他都掠過,沉睡中依然美得驚人的五官、雪白溫熱的手臂、纖細曼妙的腰肢……以及藏在皮質長靴和手套下同樣出衆的手與足。
吸血鬼的壽命太漫長了,說起來,她是自己漫長生命裏為數不多的幾個讓他覺得有趣的人。
畢竟猜不透的謎,最讓人好奇,不是嗎?
朦胧間安夕終于睜開了眼,只是渾身還是僵硬動彈不得,眼神才聚焦,就對上了一雙幽深的眼眸。那是一雙精致無辜的鹿眼,卻長在一張侵略性極強的臉上,濃墨似的眉梢帶鋒、高挺的鼻梁同其主人一樣強勢銳利,殷紅的嘴唇含珠,卻耷着嘴角生人勿擾。
這張臉啊……
幾乎是本能,安夕絕望又無力的嘆了口氣。
愛麗絲掉樹洞都沒她勤快,挺好,沒超出她的預料,又穿了。
不過比起被人逼到衛生間,這結果更讓她能接受些,落在他手上,也比……
“睡醒了?”鬼正拿手搓撚她耳邊的一縷碎發。
“不是睡……我被人下藥了。”她一開口,嗓子啞的不像話。大概聲帶沒有跟着腦子一起醒。
她努努力,總算手指能動彈了,然後她又去看那吸血鬼。“現在,擡手還有些困難。”
“是我救了你,不然此刻,你已經變成了野獸肚子裏的食物。為了你,我甚至放棄了繼續追逐金聖烈。”
“真的很謝謝您,鬼王大人。我很抱歉,我無以為報,不如……你喝我的血吧。”安夕識趣的道謝,趕緊咬,她還急着回去報警呢。
“我不會再上當了,我咬上你的脖子你就會憑空消失。你騙了我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鬼湊近她,輕輕嗅了嗅她垂在肩頭落在手臂上的頭發。
“……”你不喝我的血,那你留我在這裏還能有什麽用啊喂。
“兩個月前你欺騙我很快就回來,現在因為你我跟丢了金聖烈,你說我該如何懲罰你?安夕,你要留下了服侍我,這是你的榮幸。”
“……”高傲自大的讓人無語,可她現在也拒絕不了。
他起身,下榻,在幽暗的地宮裏漫步,像是巡視自己的戰利品一般看着牆上被藤蔓纏吊住的一具具屍體。然後指着他們對安夕說:“他們,都是膽敢忤逆我的歷代君王和臣子,這是忤逆我的後果。”
安夕已經能坐起身了,她撐着榻看着鬼指着的方向木着一張臉,沒有說話。若說第一回看那些幹屍她還吓得瑟瑟發抖,現在……随便吧,她人已經麻了。
她在寺院每天茹素,企圖躲避光怪陸離的現實,到如今也不過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鬼王大人,我能先吃點東西嗎?”地宮就沒有一絲陽光,她看了看左手上鑲白水晶的腕表,都六點了,這藥勁可真大。
“你的接受能力,不錯。和我走吧,我帶你去吃只有王室才能享受的晚宴。”鬼很滿意她的态度。
只想填飽肚子的安夕起身,剛下地就覺得自己想踩棉花一樣,踉跄了兩步。鬼及時出現,拉住了她。
身體的不适讓她皺着眉頭,等回去她一定要打官司,那個禽獸渣滓必須接受法律制裁,否則他還會害多少人。
“你還能走嗎?”鬼看她臉色多少有些難看。
“能,多走走就好了。”她點點頭,松開手獨自往前走。
“等等。”鬼看着她攥着裙擺腳步踉跄,卻依然堅持不依賴任何人的背影。
“怎麽了?”安夕回頭看他,心想自己走在他前面是不是讓他不高興了,那她要不要道個歉。
下一秒一件袍子從她頭上蓋了下來,幾乎擋住了她的半張臉,她仰了仰頭,看着已經走在自己身邊的吸血鬼。
他把自己的外袍蓋在了她頭上,所以,她很見不得人嗎。
“你衣着暴露,王宮裏有很多男人,這樣不合适。”
“衣着……暴露?”安夕懷疑的看着自己蓋到了腳踝的裙擺,覺得可能是幻聽。昨晚的宴會,大家穿的有多麽清涼,有的展露優美的蝴蝶骨,有的展現線條流暢的玉腿,只有自己,露在外面的不過是鎖骨和手臂罷了。
“等會兒先去換了這裙子,只穿內裙不穿小衣和外衫,成何體統。”
“……”安夕臉色一黑再黑,沒有吭聲,揪着他蓋在自己身上像個罩布的衣袍,扭頭往外面去了。
思想觀念不同罷了,他沒有惡意,不至于跟他計較。
安夕這樣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