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淩孝圖和趙沿雨歇在了葉雉那間房的隔壁。
趙沿雨的心态倒調整得挺快,她脫了鞋躺在床上,文绉绉地說:“事已至此,只能既來之則安之。”她撐着頭,“我相信咱們不會在這裏待多久的。”
淩孝圖點了點頭,目光游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她不滿地拍了拍床板:“想什麽呢!快來睡覺。”
他回過神來:“這麽早就睡了?”
“不然你說,在這破地方,除了睡覺還能做什麽。”
“愛啊。”他開了個黃腔,搓着手,故意笑得賊眉鼠眼的,蹬掉鞋子往床上撲過去,“我來了,美人兒!”
趙沿雨一下子沒明白,反應過來之後小臉一紅:“神經病。”
她推開已經騎在自己身上的淩孝圖,“我才不要在廟裏面……”
“那樣才別有風味啊。”他挑眉,嘴上振振有辭。
“不行不行,太冷了。”她護住前胸,縮了縮脖子。
淩孝圖有些不高興,沉了沉臉,但還是聽她的,滾到床的外側:“那睡吧。”
趙沿雨湊到他臉頰邊用力親了一口,“孝圖你最好啦,晚安。”
他給她掖好了被子,又撫了撫她的頭發,握住她的手:“嗯,晚安。”
兩人合上了眼睛。
葉雉房裏。
危素來回踱着步子,一會兒把耳朵貼在牆上聽隔壁的動靜,一會兒又拿眼睛使勁兒看葉雉,故意重重地嘆氣。
葉雉靠在床頭叼着牛肉幹:“看不出你還是個偷窺狂啊。”
“我這不是擔心他倆出什麽事兒嗎,真是的。”危素湊上前去研究他的古刀,盯着盯着,都快成鬥雞眼了:“這玩意兒罩不住他倆吧?”
他笑:“自身難保了都,還想着其他人?”
“那可是兩條命啊。”危素嘆了一口氣,這次倒是發自內心的。
青蓮要是真的打破了目前故作和平的假象,先不說姓葉的如何如何,她相信單憑自己,或許也能勉強對付上一陣子,但趙沿雨和她男朋友完全是兩個什麽也不懂的普通人啊,還不是妥妥的被青蓮玩弄于鼓掌之間。
郭逸珣十有八.九是青蓮弄死的,死了還不算,屍體都不能入土為安。
她真怕趙沿雨和淩孝圖也是這個下場。
這種事情,要是她沒碰上也就算了,愛咋咋地,誰死了都跟她無關,她不會自找麻煩。她的确跟老鬼說過別的什麽她都不管,但現在事情就擱在自個兒眼前,要她見死不救,她還真做不出來。
老鬼現在如果能說話,估計要狠狠嘲笑她一頓了。
“姓葉的,”危素直起身子,面色變得嚴肅起來,“我已經把我知道的告訴你了,你也說說你知道些什麽。”
葉雉迎着她的目光,指了指那邊木桌:“成,你先給我端杯水來。”
他現在就是她大爺,危素只能按捺住給他一個白眼的沖動,問道:“你不是說,這裏的水不能喝嗎?”
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那是早上洗臉剩下的水,沒問題的。”
她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你,你惡不惡心?”
“情勢所迫,只能将就一點。”他還很認真地給她說理,“飯能不吃,水不能不喝,咱們這待遇算高的了,你看那些遇上地震,被困在廢墟裏的,連自己的小便……”
“打住打住!”危素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妥協了,“我這就去給你倒。”
倒了水遞給葉雉,她坐在床沿,“說正事兒吧。”
“青蓮是魅。”他難得開門見山了一次。
這話剛說完,桌上的燭火便連閃了幾下,屋裏忽明忽暗,葉雉有些不耐煩,伸手把床頭的七玄古刀狠狠地又釘入了一寸,一切暫時恢複了正常。
“什麽玩意兒?”她疑惑地問。
一直以來,有老鬼在旁邊指點,危素所接的委托處理起來難度都不算很大。這次在四川巴朗山遇上的陣仗,她之前還真沒見識過。
葉雉抓過她的右手,在手心裏寫了一個“魅”字,問:“就是這個。”
“噢,知道了,你接着說。”她抽回自己的手。
“有句古話你聽說過沒有,‘山生魅,魅食人’。魅這種生物雌雄同體,見男則女,遇女則男,好迷惑住對方。我問你,你在門口的牌匾上看到的是什麽?”
“桃源廟啊。”
“我看到的,是桃源庵。”
寺廟裏住的是僧人,庵裏住的,則是尼姑。
危素瞪大了眼睛,“那這不就是,妖中……人妖?”
葉雉被她逗樂了,“魅和妖是不同的,它的性質介于妖和鬼之間。非要說有什麽特點的話,只有一個,”他豎起一根指頭,“長得好看。”
“這話倒不錯。”危素腦子裏浮現出青蓮的模樣,點頭說道。
她垂下眼簾,一邊思考一邊說:“也就是說,雖然在我眼裏青蓮是個和尚,但你見到的青蓮卻是個尼姑。”
她一拍大腿,明白了——難怪今天看趙沿雨她男朋友樣子不太對勁兒,她還以為青蓮能瞬間改變他人性取向呢。
不過話說回來,青蓮的确有種性別模糊、雌雄莫辨的美。
“對,青蓮說的話也有兩副,女人聽見它自稱的是‘小僧’,男人聽見的則是‘貧尼’。”葉雉進一步解釋道。
——不對,有什麽不對。
危素猛地擡起頭,“等等,剛來這兒的時候,我在主殿上跟郭逸珣起了沖突,他說他要在這裏陪青蓮,你說了句什麽來着?”
她眯了眯眼睛:“你說,‘可能就是現在很流行的那個’……現在流行什麽?你可別告訴我流行倒追和尚啊。”
結合當時的情況,很明顯葉雉那句話調侃的是男同性戀。
可如果按他剛才所說,他眼中的青蓮應該是女的,又怎麽會說出這樣一句調侃的話來?除非他早就看出青蓮的不對勁。
葉雉沒想到危素記性這麽好,也不打算隐瞞,便告訴她:“其實我看到的青蓮是雌雄同體的,它每說一句話都有兩條聲線,吵得很。”
“為什……”那個“麽”字還沒吐出來,危素就剎住了話頭。
她本想問為什麽她看不出來,但她即刻反應了過來:有什麽好問的,無非是因為葉雉比她段數高,她道行不如人呗,更別提老鬼又被壓制住了。
危素語氣裏帶上了質問的意味:“既然你早早就識破了青蓮的身份,為什麽到了現在才告訴我?”
“出來行路的,哪能什麽話都說。”葉雉笑,湊到她面前,“你不也揣着很多秘密麽,嗯?毀掉水源,金克木,究竟是哪路神仙給你托的夢?”
危素自知理虧,幹脆道:“行,我不怪你,你別問我。”
反正走在這道上的,誰是能真正信任的?誰又沒有個把見不得人的事兒?
你瞞我,我瞞你,都是家常便飯了。
葉雉開口:“對付青蓮……”
燈嗤地滅了,突如其來的黑暗,使得葉雉和危素一瞬間完全不能視物,即使兩人湊得比較近,也看不見彼此的臉。
危素身子一僵,感覺自己的心髒砰砰直跳,她伸手往前摸索着:“姓葉的?”
很快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指,“我在這。”
是葉雉的聲音。
她還是僵着身體,想抽出自己的手指,聲音有些發抖:“你說,魅會不會瞬間移形換影,或者變成其他人樣貌之類的啊?”
她怕眼前的人不是葉雉而是青蓮。
葉雉一手抓着她,一手去夠她放在床角的手電筒,“……不會。”
他打開電筒開關,房間裏重新有了光,雖然不是很亮,但有光總是能讓人心裏踏實一些。
危素望着葉雉的臉,莫名地心安了下來,“那好,我們繼續說。”
隔壁房內。
平日裏趙沿雨比較容易犯困,她沾上枕頭沒多久便睡得很沉很香,而淩孝圖握着她的手,許久才艱難地進入了夢鄉,睡得迷迷糊糊。
慢慢的,趙沿雨的呼吸急促起來,她空出來的那只手猛地摳住了床單。
她面色漸紅,微微張開嘴,像是在迎合什麽人的親吻一樣,唇齒間逸出低低的喘息聲。
淩孝圖顯然睡得也不安穩,胸膛的起伏越來越劇烈,呼吸越來越粗重。
在夢裏,他什麽都看不真切,觸感卻是如此真實。
他知道在他身子底下的女人是青蓮,沒由來的,他就是知道。
過了片刻,兩人的軀體都漸漸平靜下來。
趙沿雨迷蒙地睜開了眼睛,眸子裏水水潤潤的,她側過頭去看一旁交往了三年的男友,沒想到淩孝圖也醒了,正看着她,目光灼灼。
“孝圖……”她叫了一句,聲音嬌軟。
淩孝圖“嗯”了一聲算是應答,手鑽進了她的衣擺,順着腰線往上摸。
那只手很涼,趙沿雨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清醒了不少:“真的要做?”
“做吧。”淩孝圖已經把臉埋在了她的頸窩裏,用力嗅着,像是在撒嬌。
“……我們沒帶套子啊。”她小聲地提醒道。
他的手頓住了,擡起頭看她的臉,目光卻有些虛無缥缈,“那算了。”
“我用手……?”趙沿雨問。
“不用。”淩孝圖搖頭,莫名有些興趣缺缺,盡管他的躁動并沒有被平複。
他把手從她的衣服裏退出來,替她整了整下擺,安撫似的摸摸她的臉:“睡吧。”
趙沿雨點點頭,轉了個身,閉上眼睛。
淩孝圖睡意全無,直愣愣地盯着頂棚看,心裏的欲望還在翻騰叫嚣。
他低低地開口:“我去找下衛生間。”
她背着身子,沒什麽反應,大概是已經重新睡回去了。
他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穿上鞋往門外走去。
進房間之前,郭逸珣就告訴過他們廁所在哪兒,但淩孝圖推開門後,看着對面青蓮廂房門口的燈籠,一陣微風掠過,那朵橘黃色的光團輕輕晃動起來。
他突然覺那像是什麽東西在沖自己招手。
鬼使神差般的,他走過去,輕輕叩響了青蓮的門。
作者有話要說: 寫春夢使我臉紅……
而且初審神奇地沒通過,我又跑來删改了一次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