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五】
晏子非盯着晏逐亂的睡顏，再一次陷入了沉思。經過之前那場酣暢淋漓的親密無間之後他覺得自己連指甲蓋都舒坦到了極點。
晏逐亂還在他懷裏散發着餘熱，妖的體溫與人相比低太多了，睡夢之中，晏逐亂總想往外滾卻都被他給按死了。
晏子非抱着那具溫熱的身體，他從不知道原來一個人可以這樣的溫暖。雖然很多事情都在預料之外，但晏子非并不讨厭這種感覺，甚至心裏有點小小的貪婪。
要是可以永遠這樣下去也不錯，晏子非抱着她思考那些他在以往從未思考過的問題，想來想去還是有些心亂，反正這個人他是要定了，晏子非思緒很亂，可內心确是難得的踏實。
似乎摟的太久了，晏逐亂受不了他身上的溫度，迷迷糊糊又要往外翻，晏子非抱夠了就沒再為難她，松開了手撐着身子看晏逐亂睡覺，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或許是覺得那張臉再看也開不出花來，于是躺在了晏逐亂身邊也合上了眼。
妖修煉到某種程度，就不需要靠睡眠來修複精力了，無法實現休息的睡眠說白了就是浪費時間，所以晏子非幾乎不睡覺，或許是因為晏逐亂在身邊，所以他居然很罕見的真的睡着了。
在夢裏，一塊塊金光閃閃的圓幣發着璀璨的光芒掉在他眼前，晏子非好像還是一條蛟的模樣，盤在黑暗裏，看着漫天飛舞的金光晃亮整個世界。
那些圓幣砸在它的身體上痛倒是不痛，只是數量太多就有點煩，晏子非煩夠了，剛打算發火，就聽到有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神明大人，信女祈求父母康健。”
“祈求所愛愛我。”
“幼子體弱，惟願他歲歲平安。”
……
那些話有如潮水鋪天蓋地而來，晏子非受困于其間，也不知道是哪一句刺激到了他的神經，再醒來時已是滿頭大汗，晏子非讓亂了的呼吸慢慢平穩下來，這麽久遠的事情居然會出現在夢裏。
晏子非自覺好笑，猛得一偏頭，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上火，他阖眼不過一刻鐘，那混蛋就跑的沒影了
晏子非什麽都顧不得草草披上外衫就出了門，結果還沒走倆步就與晏溫撞了個滿懷，看樣子晏溫是剛從外面回來，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眉眼比平日裏都好看了幾分，見晏子非行徑匆忙不免多問了幾句:“子非，怎麽了”
“你來的正好，有沒有看到仨兒？”
“沒有，發生什麽事了嗎？怎麽一大早就急着找她”
晏子非自知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打算尋個好時機再細談，只好推脫道：“再說吧，我先去找那崽子”
一語剛落，卻見晏溫皺眉指了指自己的衣領，晏子非心領神會低頭動手理衣衫，結果一低頭就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牙印，這才反應過來晏溫什麽意思，晏子非深吸一口氣解釋道：“仨兒咬的，我們……”
晏溫似乎早有防備一樣，臉上毫無訝異之情只輕聲道：“那，是該去找找。”
“仨兒雖然是你我養大的，但我們一無血緣之親，二無兄友弟恭之形，沒什麽不可以吧？”
“當然。”
晏溫一言過後又補了一句:“你想做什麽自然不必被這些東西束縛，常理這方面我自己都是一塌糊塗，自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子非，你有沒有想過，你們之間真正的問題不在你長她幼，也不是在你養過她，而在于生老病死仨兒哪一樣都逃不過，而你有那麽長的時日。”
晏子非被戳中了最大的心事，對晏溫他從來是無所顧忌，于是緩緩道：“我想過的，人活百歲也不是不可能，何況以你我之力拖延個幾十年不成問題吧百年的時間足夠了。”
晏溫很想提醒他感情的事從來都不是這麽算的，但話至嘴邊還是轉了風頭:“罷了，好不容易走到這步，不必回頭。”
“什麽什麽不容易”晏子非還沒反應過來，卻見晏溫勾唇淺笑道：“原來不是蓄謀已久啊，我還以為你知道。”
“知道什麽？”
“你對她從來不一樣。”
晏子非不可避免心下一咯噔，但他也實在沒法多留了，什麽都沒說草草告別了晏溫便開始滿東海的翻那一個小小的人，直翻了一個時辰這才在之前他閉關的那個洞穴裏發現了蹲着發呆的晏逐亂。
“你跑什麽啊？起來跟我回去。”晏子非找的心裏冒煙，語氣不是很好。
晏逐亂聞聲擡頭看了他一眼，居然露出了一絲笑意:“大哥，我在想事情呢。”
一見她笑，晏子非就什麽氣話都說不出來了，轉而坐到了晏逐亂身邊:“想得怎麽樣？”
“不行，想不通。”
晏子非順勢揪住了晏逐亂的臉頰：“悶在這裏能想通才是有鬼，有膽爬我的床怎麽沒膽見我”
一向厚臉皮的晏逐亂聞聲居然無比羞愧的将臉埋入了膝間。
晏子非也不知道這孩子這是什麽毛病，見她擰巴也不強逼她，只緩緩道：“想那麽多做什麽，你我痛快不就夠了嗎？”
“管別人怎麽想，我說你是妹妹那就是妹妹，若我說你是養在身邊的小娘子誰還能反駁我不成”
“我……”晏逐亂擡頭望着晏子非目光有些躲閃:“我不當妓妾。”
晏子非很想讓她把腦中裏的水倒幹淨再和自己說話，可在那種眼神的注視之下，晏子非沒舍得嘴賤只反問:“你見哪個妓妾是要主人親自跑過來哄着的”
“今後你要是同旁人也這樣我不高興，可你是妖怪，你有固定的繁衍期，你會忍不住的。”
“不會”晏子非答得鄭重:“給你的不會給旁人，過去是，以後也不會變，妖物繁衍也沒有你說的那麽可怕，從前是沒必要，但今後你不高興我就忍得住。”
一個問題解決了還有千千萬萬個問題冒出來:“十年二十年之後我會變老的，老了就不好看了，你那些莺莺燕燕會一個一個的比我年輕漂亮，你……”
晏子非今日才算是知道晏逐亂這死孩子到底是有多細膩的心思了，不過到底是自己養大的，晏子非還是很有耐心的看着她。
洞裏有些黑，只有一簇妖焰發亮，借着那絲亮，晏子非發現晏逐亂亦是衣衫不整跑出來的，低頭側頸任意一個動作都能把身上暗搓搓發紅的痕跡顯露出來。
看着那些痕跡晏子非難免心猿意馬，滿腦子都是幾個時辰之前兩個人的親密無間。
晏逐亂思緒有些亂，也不知道是在別扭些什麽，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惹得晏子非耐心都厚重了幾層。
最後待她都說完了晏子非才道:“昨夜你親口說過的喜歡我，這才幾個時辰就不認了嗎？”
“大哥”晏逐亂嗓音有些沉重。
“答不出來那不如問問你的身體。”晏子非覺得自己得換個方式了。
于是慢慢靠近她，一把将晏逐亂攬在懷裏異常強勢吻住了晏逐亂還有些腫的唇，直到感受到晏逐亂思維有所停頓但身體卻不曾抗拒，這才心滿意足松開了她。
“行了，地上冷，要是生病了別來找我哭啊。”
晏逐亂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被晏子非帶着節奏走，只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蹲了這麽久，她腳麻了。
晏子非沒辦法只好把這祖宗背在身上一步一步往海域司走。
只有這樣把晏逐亂背着的時候，晏子非才能清楚的感受到身後這一位與他比起來，真的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白布，可就是這樣乳臭未幹的小屁孩卻讓他那顆老古董一般的心生起了波瀾，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晏子非在那裏傷春悲秋，他的小屁孩卻不依不撓湊在他脖頸那裏低語:“大哥，你還沒說。”
“說什麽？”
晏逐亂有些失望，但還是晃蕩着小腿死死攬住晏子非的脖子轉移了話題:“不想叫你大哥了，我要換個稱呼。”
晏子非輕笑倆聲沒有繞過之前那個問題:“我說，還有沒有良心，這麽些年疼你寵你到頭來還比不上輕飄飄幾個字”
“不一樣的。”晏逐亂聲音越來越低。
晏子非又沉默了，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直到海域司三個字出現在他們眼前那個聲音才透過結實後背串到了柔軟前心:“仨兒”
是晏子非，雖然只是很簡單的一聲昵稱，但是晏逐亂卻感受到了那之後的意思，那才是她想要聽的，雖然沒能說出口。
晏逐亂一時得意咬了一口晏子非的脖子，松開牙齒之後才惡狠狠道：“以後你要是喜歡別人，管它是妖是仙，我絕不善罷甘休，除非我死了。”
這一口咬的不重，晏子非沒有什麽感覺，只把那祖宗放下了一字一句道：“以後你要是喜歡別人了，大哥親手送你出嫁。”
“你看看，這叫什麽話”晏逐亂頗有不滿哼哼道:“人界有話本，據說我們這樣的，是會有娃娃的，我們都要有個一半像你一半像我的小娃娃了，你還想着把我嫁給別人”
“噗嗤”晏子非沒忍住笑出了聲，眼見着晏逐亂老臉紅了才停下了取笑正色道：“不會的，你看的那些話本都是人，你是人我是妖，不可能的。”
晏逐亂似懂非懂應和道：“那也沒關系，大哥有我一個孩子就夠了，再多一個我就會受冷落了。”
晏子非莞爾，摸着她的腦袋突然有個想法冒了出來。
“再過兩年，等我們仨兒真正明白什麽是情愛了，你要是還喜歡我，我就娶你。”
這番話冒出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晏逐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那副神态，當真是像個孩子，還是恃寵而驕無人敢争的那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