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戰記【五】
“妖君說全憑領主處置,只是領主要清理門戶雖然算是私事,但還望秉公處理。”
東海有客,客至海域司,晏溫端坐在堂前看着落英堂下面被捆了個結實的幾人,忍不住揉了揉生疼的太陽穴。
“客将軍,吳公子,還請明示。”
在座上正襟危坐的客玄冷冷瞥了晏溫一眼,語氣裏有些不耐煩:“事已至此,領主這是在質疑妖君嗎?”
“不敢,只是不知族中這幾位到底是犯了什麽事?”
“不是和領主說過了嗎?行竊傷人。”客玄把茶杯放在桌上剛打算起身再說些什麽,卻被身側的紫衣男子按了下去,只見那男子琥珀色的眸中盡是冰冷沖着他淡然道:“我來”
“領主,妖域一向與海域井水不犯河水,東海的妖一而再再而三往妖域跑本就說不過去,如此也罷,只是這幾只似乎不太懂規矩,在太歲頭上動了土。”
男子踱步到被縛着的幾只海妖前接着道:“前些日子妖域擒獲了一尊邪妖,結果這幾位後腳就去太虛獄把那邪物放了出來,邪物在陌王宮沖撞了妖君近侍,幸得妖君來的及時這才将此事壓了下來。”
“那行竊又是怎麽回事?”
“行竊倒是小事,太虛獄設防嚴密,若無通行令,這幾位怕是有命進無命出,所以行事之前偷得了通行令。”
晏溫總算是把這事的前因後果理清了,他緩緩走近地上那三只海妖,許是在東海這等靈性之地得到了滋養,原本失去了意識的幾只海妖眼下竟然恢複了神識,見晏溫來了,紛紛扒住了晏溫的靴子,顫抖着求饒“主上……主上救我們。”
這些妖似乎強忍着巨大的痛苦,就連話都說不利索可還是求着晏溫:“求您了主上……不是…不是我們……”
然而話還未說完就被晏溫的一記流光強行阻斷了,流光所到之處海妖紛紛頭顱點地。
“哈哈哈,妖君所言不假,領主果然是殺伐決斷之人,看來擔心領主有失公允确實是我等多慮了。”客玄笑着從座上下來,見海妖确實是死絕了這才心滿意足道:“既如此,那我們也不便叨擾,領主好自為之,我們就先告辭了。”
“慢走不送”晏溫依舊微微笑着,只是碧色眸中皆是寒意。
客玄草草行禮之後便與紫衣男子離開了。
待這倆人走遠了,晏子非才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皺眉看了看地上幾只妖的傷勢忍不住嘆了口氣:“傷成這樣送過來和送死屍來有什麽區別,他陌嘲風怕是安生日子過膩了。”
晏溫看着這三具屍首呢喃道:“至少能給他們一個痛快。”
晏子非丢下一團黑色妖焰把那幾只海妖收拾幹淨之後才接着道:“他們在妖域潛伏多年一直相安無事,如今我們的人接二連三被尋借口拔除,看樣子動蕩是免不了了。”
“叔父,你果然在這裏。”
晏溫他們應聲回頭,這才發現之前的紫衣男子又折了回來。
能喚晏子非一聲叔父的,除了吳懷還能有誰?晏子非先前在後面連那兩人的身形樣貌也全然不知,一時竟沒能認出來:“吳懷你怎麽在這”
吳懷草草行了個禮随後起身接着道:“妖域那邊一有變動父親便知是叔父出了問題,于是就讓我去妖域了。這次随客玄前來也是擔心叔父安危,眼下叔父無恙我也能和父親交差了。”
“老狐貍倒是愛操心,你們狐族近日可還太平”
“先不說這個了我們一切都好,只是眼下我也是尋了借口才避開客玄的。我就長話短說了,想必叔父也聽出來了,妖君此番扣這種罪名,為的就是牽制東海,叔父還是早些尋個去處吧,父親也說了東海不可久留。”
“嗯,我自有定奪。”晏子非神色也有些複雜。
“那我就先走了,叔父你多保重,如若沒有去處,我青狐殿随時歡迎叔父,告辭。”
語畢吳懷便又匆匆去了,見他短短幾月行事便穩重了許多晏子非心裏感慨萬千,想來也是,那孩子經過沈朝暮一事也确實該長大了。
倒是晏溫楞了一會這才反應過來:“這,這孩子就是吳懷”
晏子非點頭。
“當初和吳中不戰之戰才多久,吳懷都這麽大了。”
“是啊,那死狐貍倒是沒說錯,東海确實不能再待下去了。”
這一次,晏溫也沒辦法再說些什麽了:“行竊傷人,他這些莫須有的罪名樁樁件件扣下來也真不輕,上次親自登門倒是說的明白,他只要人。”
“要人”晏子非忍不住收緊了拳頭“說的輕巧。”
“雖然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但你們還是先避避風頭吧,他在這邊逼得這麽緊,怕是東海也無法安定下來。”
提及此事二人便都沉默了,東海民衆不願有任何戰争了,自那場戰争過後兩邊也都相安無事,雖說近些年妖域動作不少,但海域也是能忍則忍,當初損耗那麽大,如非必然海域絕不願再起事端。
可顯而易見,妖君并不那麽想,單從晏子非入東海以來大大小小的事端就不下十來件,說是要讓海域自己做主,可每次送來的妖都是茍延殘喘。
就在二人愁眉不展間,一個暗紅身影晃蕩到了晏溫身側:“又怎麽了”
晏溫擡眸見晏子非反應平平這才解釋道:“這次送來三個妖,說是他們偷了通行令去太虛獄将妖域抓獲的邪妖放了出來,途中傷了不少人希望我們這邊秉公處置。”
晏子非忍不住冷笑一聲:“處置哪門子的處置他們把人傷成那樣送過來,不殺能怎麽辦?我們也救不過來不是。”
聽明白前因後果的重九華更是直接:“放他娘的屁,虧他想得出來,怎麽難道他們家的通行令就是擺着讓人偷嗎?再說那幾個海妖是腦子被驢踢了不成要去放一個非親非故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邪祟”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見晏溫苦笑,重九華劍眉一挑計上心來:“本尊倒要看看是不是正如他們所言只要拿了通行令,他們的太虛獄就形同虛設了。”
“那又如何?不要告訴我你也要打那些邪祟的主意”
重九華完全沒有理會晏溫只是開了一個通靈術張口便吩咐:“千九,聽說妖域有個通行令,替本尊搞到手。”
“哦,他在啊,他在更好,告訴讀月本尊要掀了太虛獄。”
“喂,你來真的啊”晏溫一把按住了重九華斥道:“邪祟非同小可,如無必要別去招惹,你聽到了沒有?”
重九華含笑推開晏溫回了一句:“放心,這幾日不論受了什麽委屈為夫都給你報回來”。
語畢便揚長而去,看着那道桀骜背影越來越小,晏溫忍不住暗罵了一句:“真是胡鬧”
杵在一旁的晏子非默默看着此情此景,只道是:“他也變了。”
“有嗎?”
晏子非笑而不語,只是和晏溫并排也離開了落英堂。
“我打算帶她去酆都”
“鬼界酆都”
“不然天上地下還能有幾個酆都”晏子非笑了笑:“到底是秦不周的地盤,那老鬼多少年來一個德行,向來是身處六界之中,心在紛亂之外,我們争我們的陽關道,他那獨木橋倒也走的順風順水。”
“可仨兒一個人類……是我糊塗了,鬼界陰氣雖重但有那邊庇護倒也無傷大雅,只是在冥界她會不會觸景想起些什麽?”
“無妨,百妖淚也快完成了。”晏子非将腰間的白玉葫蘆取下遞了過去。
葫蘆在晏溫手裏登時流光溢彩,眼下已經漫到瓶口了。
“希望真的有用吧。”
“所以在鬼界的話,要是出了什麽差錯,我順勢還可以把那老鬼的皮扒了。”
晏溫笑着附和:“該扒該扒”
此刻二人正經過一處海草叢,原打算回去找安卻骨的,誰曾想這話剛落,一個身影便突然從草叢裏鑽了出來:“扒什麽?扒什麽?”
安卻骨話剛說完便被晏兄一把揪了出來,替她把頭上亂七八糟的綠草理幹淨了這才問道:“你怎麽在這”
安卻骨嘿嘿一笑:“今天遇到的幾個小妖告訴我這邊海蚌多,運氣好的話可以撿到珍珠的。”
“那你運氣怎麽樣?”
“很棒很棒,美人你看還真讓我撿到了寶貝。”
安卻骨獻寶似的将掌心攤開放到二人眼前,果真上面躺着一顆小小的珍珠,不過仔細一看便知材質甚至有些粗糙不是什麽好寶貝。
但安卻骨卻渾然不知,獻寶似的遞給了晏溫:“美人美人,送你了。”
“給他這種東西他要多少沒有,你還是自己留着吧。”晏子非勸他,晏溫也笑着應和:“你自己拿着吧。”
“你自己的和我給你的怎麽能一樣呢,收着吧,對了今日你們怎麽一起回來了?”
晏溫推脫不過便将那粒珍珠收進了雪白的衣袖裏,接着道:“東海最近不太平,你和子非怕是得挪個地方了,不過你放心,妖域那邊我會負責,在你們平安抵達之前不會有妖再去幹涉。”
“這樣啊,那麽晏兄我們去哪?”
“鬼界酆都”晏子非淡淡的解釋道。
“秦不周的地盤”
“怎麽,你認識?”
“不不,只是略有耳聞,略有耳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