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的事宜并不好處理,要讓那些人心甘情願的交出每一本秘籍,并掏心掏肺的相信他,僅僅用十年壽命的誘惑可不夠。誠然,這般的誘惑的确讓事情進行得順利了許多。
那些一意孤行繼續修煉的凡人,會突然開始出現頭暈甚至吐血的症狀,這的确是被連滄說中了,這些人心中的隐隐的擔憂也似乎成真了,甚至還不消連滄去挨家挨戶地勸說他們,他們倒是自發地一個個去到連滄暫住的客棧去了。
那個清冷孤傲的神君,終日只是待在那個偏遠清幽的小客棧,只因為這裏的掌櫃恰是個與世無争的半身不遂的瞎子,日子過得也清淡,也是少有的對他沒起什麽非分之想的凡人。
只是自從他踏進那扇頗舊的小木門那日起,這清淡的日子也到了頭了,這樓上最裏的雅間門檻都快被踏破了。
那位自稱是神君的家夥在這裏也待了十餘日了,他看不見他,不知道他到底是個裝蒜的叫花子還是如假包換的神君,總之,他在乎的,只有他平靜無波的生活被徹底擾亂了。
日複一日的熱鬧後終于又歸于了平靜,當他例行一日地上樓收拾房間時,發現裏邊已是一塵不染空空如也,他似乎又有些不知所措。
真是的,這個怪人竟然一聲招呼不打地先擾亂了他的生活,又一聲招呼不打地留下一灘餘波未平的心潮。
他所不知道的是,那個表面上看上去仿佛萬事都不在乎的神君,心內已是焦急欲焚。自從那日他感到了時簡發出的神識,他的心便再也無法平靜。
她如何了?她如何了?
好像心中那個一直刻意避諱的人,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全部都回到腦海中,清晰,揮之不去。那個埋藏一千年的毒就這麽突如其來的開始複發,每一寸都刻骨噬心。
于是他用更極端的手段,逼那些猶豫不決的凡人更加下定決心,十年壽命又加上一身深厚內力,只因後者更為立竿見影,令人信服罷了,罔顧這樣一來耗費他多少修為,多少靈力。
只是,當他到時,終是太晚,已成殘局。
“你來了。”
“我知道你一定什麽都知道,對不對?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
怎麽會這樣?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一千年前他狠心離她而去的那一霎,他明明不會有那樣的感覺的啊,明明不會的啊!為什麽,現在他會被她此刻空洞疏離的眼神刺痛!
想說些什麽,張口卻是無言。
“哈哈哈…”她竟是失控般狂笑起來,“我怎麽會信你,我也是瘋了才會信你,你怎麽會幫我,你應是巴不得我如現在這般,要而不可得罷。”
“拂煙,你莫…”
“連滄,你走罷,我此刻并不願見你。”
他默默收起那只欲伸出的手,他本想說,“拂煙,我欲分走你此刻的痛苦,我不希望你愛上他,愛上他會是你一生的夢魇,你們本就不應在一起。”
可終究無法說出口,無論如何不能說出口。這個秘密是時候能說了嗎?要讓她背負這樣的劫難度過餘生嗎?他曾試圖警告過時越,可看來卻像将石子扔進死水,不起半絲漣漪。
“人間的風波會平複的,拂煙,你不要再等他,你應該忘了他,忘了我,忘了之前的一切。”說着,他還真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黑玉瓶子,“你應是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的,拂煙,不如忘了吧。”
仿佛那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捆稻草,她大笑起來,看着這在場的每一個人,他們都傷心着嗎?他們的心呢?是不是只要這一切麻煩解決了,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都沒人會在乎?
複又死死盯着他手中,眼神尖利得似是要劈碎那晶瑩剔透的瓶子。
“連滄,我恨你!你為什麽還要讓我這樣恨你!”說完,手中長劍又真的直直朝着連滄刺去。
然而,那劍尖就那樣生生止于他那纖塵不染的白衣表面,差一厘便是血肉。
“我不會的,我不會成魔,哪怕是為了他,我還要去找他呢,我不要最後變得連他都認不清了。”
身體已經感受到了劍的刺骨冰冷,也知曉那個他的所指。連滄心想,到頭來,她還是一頭栽了進來。他不閃不避,就那麽迎着她隐忍忿恨的眼神,他此刻才明白,他們終是完了,而一切,終是他自作自受。
就在他們僵持的同時,其餘人亦是不知所措,只是怔怔望着他們,竟是忘了動作。半晌,時簡才身先士卒,道,“師父,帶她回去吧,回雪獨山去。”
無時山,難道真要成無時之山嗎?時氏一門,真是要絕後了嗎?
時原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無力地癱倒,雙手頹然撐着地,聲音瞬間帶上了恍若歷經千年的蒼老,“你走罷,他走了,你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你放我們一個清淨吧。”
拂煙愣愣轉過身,看着神情漠然的吳陌,不知所措的時雨,和心灰意冷的時原,心內的不甘,如潮水般淹沒了她。
竟是連他們都承認了,他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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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她在熟悉的洞穴中,身上蓋着一件厚厚的純白雪絨。直起身子,入眼是再熟悉不過的風雪,只不過這洞穴內竟是異常溫暖。她想,她應不是一個人。
連滄進來的時候,她已醒來,兩眼無神望着漫天風雪,身上披着的雪絨已滑到腰間。
“再睡會兒吧。”
看着她立馬變得警覺的模樣,唇角不禁勾起一絲苦澀的笑,什麽時候,他們之間竟是成了這樣。
“你之前暈倒了,你定是太累了。”
看着他有些憔悴的側顏,拂煙好像有了些錯覺,仿佛她一千年前遇見的那個溫柔的男子又回來了。可終不過,只是錯覺罷,畢竟她再清楚不過了,那是一個比誰的心都狠的人。
“你将你知道的一切,統統告訴我吧。如果,你不想我再繼續恨你。”複又自嘲般的笑了笑,“也對,你怎麽會在乎我怎麽想…你如今将我帶離那裏,也無非是不想我再惹是生非罷了,我說的對嗎,帝君?”
“我帶了些靈藥來,你且服下些吧,喝下它你才有氣力去做你想做的。”
說着,便又伸手遞給她另一個瓷白剔透的玉瓶。
拂煙竟是看也不看,一揚手便将它拂倒在地。
“我不知你究竟對我存的什麽心,竟是事到如今也不放過我,你當我還會信你?那裏面裝的除了忘憂還會是其他什麽靈藥嗎?”
說完,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拂煙撤去那件仍披在她身上的厚雪絨,張皇地向前奔去,仿佛有什麽東西将要失去了一般。
連滄茫然跟着她踉跄的腳步,看着她如墨的長發肆意飄散在風雪中,一如那般的張狂恣意。
“沒了。”
入目只是一課光禿禿的樹,與別的樹并沒什麽不同。
“沒了。”
她只不斷喃喃重複着這一句,沒了,沒了。
她癱坐在厚厚的雪地上,眼淚終是又不争氣地淌了出來,落在純白的雪上,一瞬便凝成了晶瑩的冰珠。
“他曾說過,他若是一日還活着,這棵櫻花樹會永遠盛開下去,這是他三分之一的生命。現在,那些櫻花沒了,怎麽就沒了…怎麽就沒了…”
他看着她單薄寥落的背影,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拂煙,我帶你去找一個人,他或許能幫你。”鬼使神差的,他竟然這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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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煙本以為,她罪孽深重,這般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神界,該是一生一世無法企及了才是。她更沒想過,有朝一日,能見到神界之尊,天帝禦華。
“臣長生,幸不辱命。”
連滄只和天帝禀了這一句,只是這幾個字,卻異常沉重,這幾個字背後的,是什麽樣的代價,拂煙深知。
“長生,你做的好。你想要什麽,孤會盡量滿足你。”
看着他身側那名眉眼冷豔的女子,禦華以為,長生終是可以了己所願。
“陛下,臣只求,陛下能允拂煙心中所求。她所求,便是臣所求。”
禦華淡淡地吐出,“你說罷。”
拂煙一步上前來,後腿屈膝跪下,接着又雙腿并跪,整個人匍匐在地。這是她一生中,從未行過的大禮。
“拂煙求陛下救回時越,時越他為拯救人間而死,亦是功臣,拂煙求陛下救他!”
禦華仿佛并未料到這樣的情形,驚訝地打量了一番連滄,發現他竟仍是那般波瀾不驚的樣子。
他重重嘆了口氣,道:“你知是不知,時越他是救不回的了?”
拂煙猛然擡起了頭,眼神裏滿是不可置信。
“也是,他們想來也是未曾同你說過了。”頓了頓,不顧此刻拂煙的眼神仍緊緊聚在自己身上,禦華默默吩咐了句,“長生,既是如此,你便先退下吧,接下來的事,我單獨同她說。”
“是。”
連滄淺淺拜了一拜,長袖一揮負于身後回過身去,每走一步,聽着那女子隐忍的急促呼吸,宛如行于刀鋒之上。
作者有話要說: 那什麽,剛想今天來一發,就發現掉了一個收,我的心好痛啊…
我知道我可能真的不是一個特別惹人喜歡的作者…但是,這篇文真的快要完結了…所以,還堅持着的親們請一定不要放棄啊!我發四我不會坑的啊!希望可以理解一下好嗎,就是真的大學還在各種摸索中…真的對心急的親們很對不起…看到掉收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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