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壽宴
太後壽宴這日,謝長歌換上了楚山河命人送來的海棠紫水波紋流蘇曳地長裙,荔枝色百合紋披肩,外披一件軟煙色折枝鑲兔毛鬥篷。
少見地散下了馬尾,像模像樣地梳了個回心髻,發髻上還插了一枚海棠白玉簪。
略施粉黛,清絕脫俗。
楚山河乍一見到人,不禁怔在一旁,謝長歌并未注意,攤手笑問:“如何?我這個王妃不給你丢面吧?”
楚山河回神尴尬地咳了兩聲,伸出了手:“也就尚可吧?走吧。”
謝長歌步履纖纖行了過去,握住楚山河的手,上了馬車。楚山河緊随其後坐在了謝長歌旁邊。
鼻息間飄過淡淡幽香,楚山河不禁有些心猿意馬。
到了宮門前,楚山河率先跳下馬車,後撩開車簾,擡手。
謝長歌眸中劃過笑意,這戲做得還挺全套的。玉手搭在了楚山河的手上,下了馬車,剛要前行,卻不料楚山河忽然反手握緊了她的手。
謝長歌看向楚山河,楚山河眸中帶着寵溺。
咦!謝長歌不自然地顫了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戲演得怎麽有點惡心了。
楚山河瞧出謝長歌眸中一閃而過的嫌棄,微微蹙眉,卻沒松開手。
将入宮門,寧王行了過來,眸光落在兩人相握的手,溫聲:“看得出王爺與王妃很是恩愛。”
楚山河笑了下,拿出一副纨绔做派,牽起謝長歌的手放在唇旁輕輕吻了一下:“王妃如此姿色,又有一身好本領,本王與王妃自然恩愛有佳。”
謝長歌勉強維持着柔和笑意。在心中早已經把楚山河揍了無數遍。
寧王看出謝長歌眸中壓抑的不悅,溫聲:“本王先進去了。”
寧王走後,謝長歌用力将手掙脫出來,将楚山河剛剛吻過的地方往衣服上蹭了蹭。
楚山河眸色微沉:“就這麽嫌棄我?”
謝長歌眸色不善地看向楚山河沒有說話。
“嫌棄我。”楚山河沉沉重複了一句,忽然一把握住謝長歌手臂,一個用力想要将人禁锢在懷中。
有過曾經那一次,這一次謝長歌能讓他如願?起掌擋開,同時旋身側閃。
若是平日這番操作是沒什麽問題,然今日謝長歌忘了自己穿得是長裙,結果人過來了,裙擺還在,生生拌在裙擺之上。
楚山河下意識地撈了一把,然後兩人齊刷刷地倒在了地上,姿勢十分暧昧。
巧在禮部尚書李維剛好路過,譏諷道:“王爺與王妃可真……啧啧啧,雖說這種事情還是回到王府,關起門來做更好。但若王爺有這般雅興,我等倒也願意從旁為王爺助威。”
楚山河起身,順手拉起謝長歌。
李維撇了撇嘴,繼續道:“王爺不必不好意思……”
謝長歌随意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皺,清冷打斷:“禮部尚書李大人。本王妃與王爺不過不小心絆了一跤而已,就能讓你生出這麽多不堪想法,怎麽,李大人時常與夫人在野外麽?”
李維臉色微沉:“王妃說笑了,下官……”
“哦?看來是本王妃說錯了,李大人并不是與夫人,而是與妾室……嗯……李大人也一把年紀了,可萬要節制才好,畢竟是寒冬。萬一不小心太盡興這麽凍僵在外面,祖上清明可就都要被毀了。”
李維大怒:“你!”
謝長歌懶得再理會,轉身挽住了楚山河的手臂:“王爺,咱們該去給太後祝壽了。”
楚山河眸中劃過笑意:“好,聽王妃的。”
兩人走後,戶部尚書劉雲才行到李維身旁,小聲問道:“李大人當真有這種癖好?”
李維臉瞬間黑得快滴出墨了,氣急敗壞地吼了一句:“沒有。”
劉雲忙給李維順順氣,提醒:“李大人,莫氣莫氣,今日可是太後的壽辰。”
李維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下,與劉雲一同入了宮門。
見人已到齊,皇上看向太後:“母後,可開宴了?”
太後輕輕颔首,皇上看向身側的內侍,內侍高呼:“開宴。”
往年類似壽宴,開宴之初,都會由宮中樂女一舞祝壽,随後帝後皇親,文武百官紛紛上前送上賀禮與賀詞。
這一系列枯燥流程走完後,衆人真正開始宴飲,酒足飯飽各自回家。
然而今年,開宴之後,樂女方至,丞相家的嫡女柳若芊,也是太後的親侄女忽然起身:“姑母,芊芊特意學了一舞,為您祝壽,不若今日這開宴舞便由芊芊來吧。”
太後笑笑:“好,好,芊芊有心了。”
柳若芊:“姑母,可否容芊芊下去換上舞衣。”
太後點頭。
不久,柳若芊穿着水袖紅花绫裙歸來,對着太後施了個萬福:“姑母,侄女聽聞鎮南王的琴是京中一絕,不知可否請姑母開口讓王爺為我撫琴伴奏?”
太後看向楚山河:“山河啊,哀家也好久沒聽你的琴了,不若今日撫上一曲當給哀家祝壽了。”
楚山河本想推辭,奈何随着太後語落,內侍已經把琴放到了楚山河身前的桌案上。
沒法子,楚山河只能應下。
柳若芊行到大殿正中,将頭埋在水袖之下等待,琴音起,水袖甩開,露出傾城容顏,輕步慢退,紅色水袖随身蕩起細細波浪,如含苞待放的芍藥。
此時琴聲轉急,水袖徹底散開,柳若芊旋身而舞,水袖宛如正在盛開的花瓣圍着她逐步向外擴展,最終徹底盛開。
柳若芊宛如花中精靈,妩媚妖豔。
曲閉舞停,衆人還沉浸在方才的舞姿中,良久不知是誰率先撫掌稱贊,衆人才回過神來。
太後喜道:“你這丫頭可真是給了哀家大的驚喜,來,坐到哀家身邊來。”
柳若芊嫣然一笑:“姑母過贊了,是鎮南王的琴彈得好。”說着眼波流情看向楚山河,可惜,楚山河正看着謝長歌。
謝長歌小聲:“想讓我給你擋桃花?”
楚山河溫雅一笑。
謝長歌有些頭疼。
柳若芊眸中劃過冷意,笑道:“姑母,侄女聽聞王妃也極擅舞,不若也讓王妃舞一曲助興如何?”
“好好。聽芊芊的。”
謝長歌真想問問她從哪聽說的,起身規規矩矩地施了個萬福:“太後娘娘,長歌未做準備,今日這衣着實在不适合起舞,恐怕”
“沒關系,我看王妃姐姐與我身材相似,我将舞衣換下借給王妃姐姐便是。”
李維起身:“柳小姐都已經做到這個程度,王妃再推辭恐怕不合适了,還是說王妃根本就是一舞不會的悍婦。”
此時,寧王忽然起身:“母後,方才已經看過了水袖舞,再看便少了幾分趣味,兒臣幾日前剛好得了一套廣袖留仙裙,謝姑娘應該穿着合适,不若便送地謝姑娘應急。”
太後點頭:“也好。”
不久之後,謝長歌重回,盤起的發髻已經放下,墨發如水垂在腰間,廣袖留仙裙的做工原本就有飄逸的感覺,而這一套不知是用了什麽材質,竟有幾分超凡如仙的感覺。
配上謝長歌原本清冷絕美容顏,單是一個出場已經驚豔了衆人。
戶部尚書劉雲:這是謝掌司?
禮部尚書李維:這是活閻王?
楚山河方要起身,寧王已拿出了簫:“母後,方才衆人已聽過了琴聲,這一場便由兒臣以簫曲伴奏吧。”
太後點頭。
寧王、謝長歌互視彼此,無聲點頭。
“這寧王的蕭聲可是一絕,唯一可與楚小王爺嗯該說鎮南王的琴相媲美。”太師忍不住贊道,“今日這宴席可是沒有白來。”
吏部尚書笑笑:“是啊。”
蕭聲清揚而起,謝長歌随曲而舞,身軟如雲絮,臂柔若無骨,玉手婉轉流連,裙裾飄然若仙。舞姿輕盈,行雲流水。如綽約仙子,迎風而舞,朦胧如夢,又如水上驚鴻,臨水而起,缥缈如幻。
就在舞曲将至高潮之時,寧王的蕭聲忽然斷了,尴尬地咳了兩聲:“謝姑娘,抱歉,是我失誤了。”
謝長歌笑笑:“無妨。”
兩人對着太後行禮,太後笑笑:“有些可惜,不過哀家也算大飽眼福了。”
謝長歌下去換下了舞衣,重新換上來時的常服,但并未挽發。
接下來便與往年沒什麽變化,祝壽宴飲,觥籌交錯間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上位者離席,衆人開始游戲自由活動。
謝長歌原本就不喜歡這種場合,如今得了脫離的機會,借口出去了。
寧王見謝長歌離席,也跟了出去,很快就在涼亭尋到了人,行了過去:“今日,抱歉。”
謝長歌笑了下:“該我道謝才是,若非是為了我,你也不會中途停了簫曲。”
寧王眸中劃過幾分炙熱,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我不想讓其他人看到你後面的舞姿,其實在你換上留仙裙時我就後悔了。
正想間,謝長歌遞過來一杯酒:“這麽好的酒,平時很難喝到。”
寧王順手接了過來,忍不住笑了:“你還把人家的酒壺給順出來了。”
謝長歌猛灌了一口:“難得的好酒,不喝白不喝,只不過在裏面實在不痛快,坐下一起呗。”
寧王笑笑落座,看着謝長歌略微發紅的臉頰,不知是有些醉了還是風太冷的緣故。
兩人又喝了幾杯。謝長歌忽然起身,解下了鬥篷,随手折了一枚樹枝:“我忽然想到了一套劍法。”
說完飛身而起,落于冰上,一套劍法進可攻退可守,行雲流水,潇灑不羁,自成自在風流。
一套劍法舞畢,謝長歌回到涼亭:“如何?”
寧王拿起鬥篷輕柔地給謝長歌披上,謝長歌笑了下:“多謝,我自己來就成。”
然而寧王已經溫柔地給她系好,又将鬥篷的帽子給她戴上:“這麽冷的天,太胡鬧了。”責備的語氣中,帶着寵溺心疼。
就在此時,謝長歌忽然一個趔趄撞入一個溫暖懷抱,緊接着一件玄色緞面白狐皮裏鶴氅披在了她的身上,耳邊響起楚山河沉冷霸道的聲音:“本王的王妃,本王自會照看,就不勞寧王殿下了。”
寧王廣袖中的拳默默攥緊,已經有人盯上他的長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