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6-12-20 17:00:03 字數:5572
如果說先前失去何芷琳消息的呂隽風接近瘋狂邊緣的話,那麽現在的他應該是真的瘋了。
此刻他待在高雄的屋子裏,暴跳如雷地摔着抱枕,摔完抱枕之後又想摔手機,但是手一揚高,馬上想到不能摔,摔了就真的很難找到她了。她不接電話沒關系,他可以再接再厲,奪命連環call,一定要撥到她接電話為止。
深呼吸幾次,煩躁地抹了抹臉之後,他再一次撥打電話,只不過這次是撥給陳苡星,眼前唯一能幫他解答疑問的人就只有陳苡星。
雖然稍早之前當何芷琳決絕離去後,他便立刻call陳苡星,告訴她已經在高雄找到何芷琳,并且追問何芷琳所指控的那件事,但陳苡星馬上支吾其詞,接着突然挂斷電話,之後就關機了;不過沒關系,他可以再多試幾次。
然而,結果還是一樣,手機關機中。
“啊——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呂隽風焦躁地來回走着。“不行!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要是再不弄清楚事情原委,他真的會因為何芷琳不理他而痛苦至死。
他看了看手表,現在才晚上六點,他當機立斷,打電話給阿修,問到陳苡星的住處地址,挂了電話随即抓了車鑰匙出門開車北上。
雖然已經幾個月沒碰賽車了,但憑着曾經身為賽車手的優異技術,高雄到臺北的這一趟路對他來講是小事,他只需花四個小時便能到達,他要親自去陳苡星家門口堵人。
晚上十點,外頭下着雨,天色一片灰蒙,氣象報告說可能會有臺風襲臺。
“怎麽辦……”陳苡星坐在租賃的小套房裏,雙手掩面,不知道是第幾次發出哀嚎。“我完了、毀了……我當時怎麽會鬼迷心竅做出那種胡塗事,他們兩個一定恨死我了。”
慘叫完,又是咬唇、又是拍打自己的額頭,她內心悔不當初,不知該如何收拾自己惹出的麻煩。
就在她坐立難安地過了四個小時之後,忽然,室內對講機響起鈴聲,她吓了一跳,跑到對講機前看樓下的訪客是誰,這一看她簡直快哭出來,她看到呂隽風就站在公寓的大門口等着她響應。
完了!呂隽風來找她算帳了,她不敢接啊!
陳苡星幹脆熄了室內的燈,故意裝出不在家的假象,就是要讓呂隽風等不到人放棄離開。
就這樣,她和呂隽風各自僵持着,當時間來到淩晨兩點的時候,陳苡星偷偷從窗戶探望樓下的情形。
“咦?”吉普車已經不見了?
陳苡星暫時松了一口氣,但是,她并不因此感到開心。
因為她知道,如果沒有問出答案,呂隽風還是會再一次找上門,今天找不到,明天、後天、大後天、将來……她可以逃避一時,卻不可能永遠逃避。
她仔細回想當初所做的那件荒唐事,其實這幾個月來,她心裏一直記挂着這個不能說的秘密,就怕炸彈會有引爆的一天,每天都在緊張害怕中過日子,她也很不好受。
“我到底該怎麽辦?”她心慌意亂到拿不定主意,煩到掩面哭泣。
哭了半晌之後,心情更差了,她在床上翻來覆去了無睡意,幹脆起身打開計算機,點入某一個數據夾。
那是儲存照片的數據夾,裏頭一張張的照片檔自動播放着,內容是當初何芷琳、阿修、呂隽風還有她四個人一起去爬山的照片。
她按了鼠标,讓其中一張照片停格,計算機屏幕上出現她和何芷琳一起在山間小徑的涼亭上合照的畫面。當時,何芷琳還溫婉淺笑地勾着她的手,而她也開心地搭着何芷琳的肩膀,那時,她們曾經是多麽親密的好朋友。
陳苡星看着屏幕,回想起當時熱紅茶不慎潑在何芷琳的腳上時,何芷琳全然不顧自己,還反而急着幫她擦靴子,突然一陣鼻酸,心中作了決定,她知道該怎麽做才是正确的……
淩晨五點,高雄,外頭也跟臺北一樣,天色陰暗飄着細雨,呂隽風身心俱疲地回到高雄。
他一進門,車鑰匙随手丢茶幾,整個人重重地跌躺沙發上,此刻的他宛如一只狩獵失敗的老虎,又疲又倦。
他找不到陳苡星!
守株待兔在陳苡星家門口等了一個晚上都不見人,真是夠了,全世界的人都在躲他是不是?怎麽他想找誰的時候,誰就給他鬧失蹤!
說到鬧失蹤,他很擔心何芷琳又來這一招。
思及此,他倏地從沙發上起身,進到浴室淋浴梳洗,他要去找她,就算她冷言冷語叫他滾開,他還是要去見她,他不能再次讓她溜走。
早上七點半。
呂隽風一手撐傘、一手拎着食物,一身規矩西裝裝扮地出現在何芷琳的外婆家門口。
他按了電鈴,何芷琳的阿姨,也就是梅慶雅的母親來開門。
“阿姨早!”呂隽風揚起爽朗笑容,态度恭敬有禮,對長輩很小心翼翼,什麽狂妄、什麽不羁全都收斂了,就怕長輩對他印象不好。
“你……”梅母一愣,随即反應過來。“我記得你,你是晉洋的弟弟,親家小叔。”
“對,是我,阿姨,我想找芷琳,她在嗎?”
梅母面露為難,尴尬地笑了一下。“她是在裏頭,但是我不确定她……”
想不想見你?
女兒告訴過她這位親家小叔跟芷琳的故事,所以在婚宴上她特別留意過他,幾次交談之下,她發現他是個擁有真性情的年輕人,所以她也實在不懂,他和芷琳之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呂隽風點頭,面露理解神色。
“沒關系,她還在就好。”只要沒落跑失蹤,他就稍稍放心了。“阿姨,她昨天回家後還好吧?有沒有好好吃飯,有哭嗎?”
他最擔心她的身體,昨天看見她瘦了一圈,他心痛得要命,又看到她哭,他整顆心都擰着。
聽他這麽問,梅母這才懂了,原來昨天芷琳和他見了面,難怪昨天芷琳回家時紅着眼眶,晚餐也沒什麽吃就躲進房裏不出來。
梅母把芷琳的情況簡略說了一下,畢竟有姻親關系在,她不好對呂隽風太嚴厲。
呂隽風聽見何芷琳昨晚的狀況,感到很心疼不舍,随即将手裏的那袋東西轉交給梅母。
“阿姨,我想芷琳昨晚肯定沒睡好,這樣胃口絕對不會好,我買了一些東西,你幫我拿給芷琳吃,當然,阿姨跟外婆也一起吃,我晚上會再過來。”
交代完,他落寞地轉身離去,開車到工廠上班去了。
稍後,何芷琳從阿姨手中接過一只玻璃瓶裝的人參飲。
“給你補身子的,快喝。”梅母催促她喝下,心裏對呂隽風感到又好笑又贊賞,虧他有心,準備了滿滿一大袋的人參飲、四物飲、雞精、冰糖燕窩,如果手上再多提一籃水果,就更像是來探病的了。
“謝謝阿姨。”一整晚翻來覆去沒睡好,何芷琳面容憔悴,真的需要補補氣。
她不覺有異地乖乖喝下阿姨準備的愛心,梅母這才說:“這是呂隽風特地準備給你喝的。”
何芷琳一聽,嗆咳了一下,人參飲差點從嘴裏噴出來。“阿姨,你讓他進來了?”
“沒,阿姨怕影響你的心情,沒讓他進來,他把東西交給我就走了。不過他看起來很落寞,眼睛裏都是血絲,眼眶下都是黑影,好像沒怎麽睡的樣子,他說晚上還會再過來。”
“哦。”何芷琳淡淡地應了一聲,她不懂他怎麽還有臉來找她?
一整天,她連上課時間都心亂如麻,原本安寧的生活再度因為呂隽風出現而大亂,她不斷想起他,同時又緊張着要是晚上他再來訪,她要用什麽表情去面對他。
窗外的天氣就像是呼應她的心情一樣,到了傍晚,雨愈下愈大,天色陰暗沉重。
她失神地看着窗外,還是小朋友喚她,才将她喚回神。
“何老師,下課時間已經到了耶!”
“哦!”何芷琳朝小朋友尴尬一笑,喊着:“小朋友,趕快把東西收拾好,下課了!”
一群小孩開心地拎着上課用的背袋往外跑,何芷琳把教室的桌椅稍收拾一下,走到櫃臺準備打卡下班。
小小一間私人才藝班,由老板兼任櫃臺人員,當何芷琳走到櫃臺前時,老板不斷對她眨眼暗示。
“怎麽了?老板,你……眼睛不舒服?”何芷琳關心地問。
“不是。”老板搖頭,但是眼睛仍拚命眨着,結巴地說:“門外、七點鐘方向、那個男的……”
何芷琳微微偏頭往七點鐘方向看去,當她看見吉普車和撐着傘站在車旁的呂隽風時,一張俏臉随即僵住,心跳開始急速起來。
老板小聲說:“他等了十幾分鐘,來接小朋友的媽媽們都笑咪咪地直盯着他瞧,他也對家長微笑點頭。”
何芷琳點頭說:“我知道了,我來處理。”
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她打完卡,對老板說再見,踩着微顫的步伐朝呂隽風走去。
呂隽風立即迎上前幫她撐傘,完全不顧自己的肩膀濕了一大片。
“你來幹……”她想嚴正申明,請他以後不要再出現了,但是話還沒講完,就被他截斷。
“上車吧!忙了一天一定很累了,我帶你去吃飯。”呂隽風開了車門,等她上車。
他其實也很累,昨晚幾乎沒睡,但是他不能為了私事而影響公事,這是他對大哥和父親的承諾,所以他撐着睡眠不足的身子忙了一天,等下班時間才過來接她。當他看見她朝他走來,即便臉色不是很和善也沒關系,至少她沒甩頭走人,他已經覺得很欣慰了。
但是何芷琳不賞臉,以前的她也許會乖乖上車,但是她現在不想當個乖寶寶,她在心裏告誡自己,面對這種死皮賴臉的負心漢不能心軟、不能妥協。
“我不要,我可以自己走路回家,我也不想跟你出去吃飯。”她當真不給面子,轉身就要走人。
呂隽風微愣,幾個月不見,他那個溫柔乖巧的女友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個性了?不過,他喜歡。
他幹脆也丢着車子不管,走路跟上去,撐着傘幫她擋雨,但是何芷琳左閃右躲,不肯乖乖跟他走在同一把傘下,他只好犧牲自己淋成落湯雞,全心幫她撐傘,同時把握機會說:“我昨晚去找陳苡星了。”
何芷琳一聽,立刻頓住腳步,吃驚地瞪着他。搞什麽?他昨晚去找新歡,今天卻跑來跟她炫耀?
呂隽風繼續說:“但是我找不到,她也搞失蹤了,我想問她有關你說的那件事,她連電話都不接。如果可以的話,我很想讓她跟你對質,我實在不懂你的指控從何而來,我覺得我被判了莫須有的罪名。”
何芷琳一股氣冒上來,他覺得無辜,那麽她呢?還有她那流掉的孩子呢?誰才是無辜的那一個?
“呂隽風!”她難得咬牙切齒喊一個人的名字,眼角也因為氣憤而逼出淚。“你明明做了還不敢承認?”
“拜托!”呂隽風激動地脫口而出。“我怎麽可能跟陳苡星做?我這輩子只想跟你做!”
他喊得很大聲,一對高中生模樣的小情侶路過聽見了,竊竊笑着,男的那個摟住女的,輕浮地以手指刮了女友的臉龐,開玩笑地說:“我這輩子也只想跟你做。”
說完,兩個人笑鬧地走開。
何芷琳覺得很糗,糗到想立刻變成空氣消失不見。
罷了!管他要跟誰做,她邁開腳步疾走,不想跟他多說,同時還警告:“你不要跟來。”
然而呂隽風不聽警告,執意跟着,一路跟到何芷琳外婆家附近。何芷琳對他存有誤解、陳苡星找不到人,眼前的狀況他雖然束手無策,但要他就這樣轉頭走開,他做不到。
何芷琳帶着防備态度,雙手交叉抱胸、凜着臉,一路往外婆家走。
外婆家不遠,徒步約二十分鐘便到達,路程雖短,但是也夠呂隽風受的了,這一路上,他全然沐浴在大雨當中,盡管一身狼狽,但他絕不讓何芷琳的身上沾到一滴雨水,對她可寶貝得很。
看着他這樣淋雨,雖然她裝得毫不在意,但終究不夠狠心,走到一半便心軟了。
到了距離外婆家門口約莫只剩十公尺左右,何芷琳開始小跑步,想快點閃進屋裏,掩藏自己不夠冷靜的心。
“芷琳……”呂隽風聲音疲憊地喊她,也小跑步跟了上去,想把手上的傘交給她,還想告訴她不用急,慢慢走,地上那麽濕,小心跌倒。
但是,他還來不及把傘交到她手中,忽然前面巷子裏竄出一輛機車,一轉彎正好朝何芷琳撞來。
何芷琳傻了,震驚地頓住。
“小心!”呂隽風吓得厲聲叫道,沖上前抱住何芷琳将她往旁邊拉,兩人一起跌滾在路旁……
“吱——”機車騎士也為了閃開他們,車身一個大拐,往另一個方向騎去,騎走前還不忘罵一句髒話。
呂隽風一把抱住何芷琳,語氣緊張地問:“你沒事吧?”
何芷琳吓得花容失色,喘氣搖頭。“我沒事……”
她整個人被包裹在他厚實的懷抱裏,除了驚吓過度之外,身上一丁點的痛感都沒有。
“那就好。”呂隽風松了一口氣,但是他自己卻不好,随即痛苦地皺眉。
天啊!他的腰、他的手肘、他的後背,都好痛。
何芷琳注意到他的表情,一低頭就看到他手肘已經擦傷破皮,傷口上還沾了不少爛泥巴,看起來很痛的樣子。
然而她固執地沒把關心的話說出口,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看她一臉不打算過問他狀況的冷漠表情,呂隽風盡管心裏閃過一抹受傷,但還是澀笑了一下,馬上起身回頭撿起雨傘,用衣袖擦幹淨上面的髒污,然後将傘交到她手裏。
“傘給你,小心走路,回家後趕快洗澡,免得着涼,既然……你不喜歡我跟着你,那我先走了。”交代完後,他轉身,在雨中落寞地獨自走開。
何芷琳怔愣地握着傘,咬着唇伫立在原地,下個不停的雨讓眼前的視線變得霧茫茫,看着呂隽風的背影漸漸消失,不知怎麽着,心裏感到無比荒蕪。